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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December 5, 2011

时间月台

旅行是很妙的事。

我的旅行,都是跟工作有关的。因为跟工作有关,自然就会在当地住了下来,生活下来。
于是旅馆酒店变成了新家,暂住的组屋房子变成了新家,租来的窄小房子变成了新家。
因为跟工作有关,同一个地方的旅行重复了好几遍,本来陌生的地方,成为了新的家乡。后来回去这些地方,没有了旅游的新鲜感,却有回家的熟悉感。

这种回家的熟悉感,好奇怪。每一次的‘回家’,渐渐构建出另一个自己,有时在当地待久了,甚至慢慢的在这‘新的自己’身份上立足下来,习惯下来。遥远的原乡的照片在眼前出现的时候,竟如前世般的遥远。新的自己,使我害怕,害怕流连忘返,害怕他会逐渐偷走原本的自己,甚至取代原本的自己。

浸在浴缸里,播放那从原乡带来的音乐,无缘无故的,我哭了。赤条条的躺在热水浴缸里的我,哭了。把害怕哭出来,把思乡哭回来。


到了台北,剧团的行政小姐带我到艺术村入住,她笑容可掬,带着长尾音的口音把我拉回那晚独自拖行李搭公车去找那间收留我三个月的窄小租房。那是这个自己的开始,雨夜,一个人,带着初出远门的浪漫、兴奋、害怕、凄凉。
坐在公车上,跟着笑容可掬的林小姐聊天,天南地北各式各样菜色的话题,聊台北,聊台湾,聊我的内人,聊她的工作,聊我的原乡,聊表演艺术。斜眼看窗外,那条公路,那些车,那些方块字,那些不是雨林的树。车每走一公里,就把我从原乡拉远一公里,往另一个我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家乡拉近一公里。我思乡,悲伤的思乡,兴奋的思乡,怀念原乡,期待新乡。聊着聊着,看着看着,车子走着走着,兴奋盖过悲伤,内心的狼窃笑着:我逃出来了。逃出原乡的惆怅,躲进了新乡的温暖怀抱。

艺术村,警卫先生,咖啡厅,那个楼梯,那个电梯,那些味道,还有入住的同一间房间。我突然有种昏眩:我真的在回家吗?... 我有离开过吗?...
原乡突然化为梦境,是否实际存在过?
原乡的家园,彼岸的事业生活,互相遥望着,疑惑着。

此时此刻,安徽,合肥,酒店里,斜眼看室友。他的身体语言告诉我,他的生命,就如他的原乡,一个小岛。他的自己,只有小岛般大,并且只有一个。周遭都是海峡,所以他看不到对岸,也或许不知道对岸的世界原来跟小岛南辕北辙。

而我,我有好几个自己,好几个家乡,此时此刻的我,又是哪一个自己?
此时此刻的我,又有一种哪也不属于的孤独,来不知从何而来,去不知往哪儿去,待在时间的月台上张望。

1 comment:

  1. 要好好享受哦!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遇,这样的机会。惜福,感恩就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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