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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December 31, 2015

明芳园。卜卜家。妻子

2014年中,我在排练笔记簿前页用马克笔写了大大的一行字:“剧团要有自己的家!” -- 忘了后面有没有加感叹号,但当时的心情是非常感叹号的。写完了给内人看,内人默默点头。

半年后,剧团果然真的就有了自己的家。新家来得平平淡淡,纯粹因为新租的我们的住家太小,放不下12格书橱,内人一句:不如把隔壁也租下来,可以给剧团用。

这是2015的第一件大事,发生得极为平淡。

这空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空间,就是一间甘榜小房子,能用作排练、上课的空间就只有小小的一个客厅。然而,小小的空间,容下了十多个人的梦想与努力。《人民公敌。现在进行式》就在这空间提炼成的。

2015这一件平淡的大事,可说彻底改变了剧团的路线,让它总算重新走上轨道。

2015这件大事,是剧团的大事。个人,比较重要的是“明芳园”。

2014的种种不如意(这里还是不要重提了)间接促成了我们想要搬家的决定。搬家不是因为风水不好,纯粹因为租约满了,我们开始担心会向前两年一样,屋主突然来电赶人,要回收房子。这当然是庸人自扰,但说实在的,在那个狭窄拥挤租金顶高的地方,即使本非庸人也会被硬硬改造庸化。既已是庸人,就非自扰不可。后来回想,主要原因是,我们自己想离开了。

半年前已听朋友说要在她家后面的草原上建两个房子出租。当时就告诉她建好了一定要告知,我们要来住。告诉她的时候是因为自己真的很喜欢那个环境---- 屋子四面空旷,开门即面对一大片草原(说是草原有点不正确,因为大部分时间它是杂草丛生)。

年尾,租约将满,经我极力说服,内人也点头了,我们毅然决定搬离那个我们现在称之黑暗时期的住处,来到这乡下地方定居。

记得入住的第一晚,本来担心住不惯的内人睡得沉沉的。倒是我整晚都睡不着,听着外面四处传来的蛤蟆叫声。睡不着,但心里却是出奇的平静。平平淡淡的,感觉到一种新的开始。我们俩还不到第二天,就爱上了这个地方,还决定把它取名为“明芳园”。

住进了我们的明芳园,好像很多东西也随着改变了。但我们心里知道,不是很多东西在改变,而是我们自己变了,变得沉静,变得开心了。

2015,就在明芳园开始起跑了。




这年下来,有很多事情、很多收获。要一一道出,实在写不完,也写不好。说了明芳园后,要往下继续说,就觉得头痛了。其实“年关的时候列举一年做过的事”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无聊,你自己的人生何以需要写出来给人看呢?况且写得那么啰里啰唆也没什么观众有兴趣要知道啊,大家都那么忙。即使打开部落格开始打字前的那一秒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写来干嘛?

前晚刚看了Still Alice,个人觉得不怎么样的电影,但却被戏里艾滋海默症的症状吸引。第二天早晨因为脸书的提醒而打开以前自己写的一篇部落格来读,里面记录了一件事情自己竟完全忘了。我顿时警觉:是不是该适时的为自己做一点小记录呢?

因为,脑袋是真的不可靠啊。

所有今早起来,一月一日,就随便写些什么记录一下2015。随便写,随便动笔,竟自然而然先从剧团新家开始说起。既然是第一个想到的事情,想必也是最重要的起始点。记录完了起始点,好像就够了。过后发生的事,只想提提最开心的事。

就是娶了个好妻子。她好,不只是因为她爱我而已,是因为她真的很好。

另外,最开心的事,是妈妈、姐姐、叔叔、婶婶千里迢迢飞过来东马看我这几年来最满意的导演作品,这可是在梦境里多次出现的梦想啊。



结婚后一个多月,2015就落幕了,是个非常不错的谢幕仪式。

Sunday, February 1, 2015

猪梦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说。

你骑着脚踏车,是那种旧款的脚踏车,就像你在舞台上骑的那一台。脚车上挂着很多个篮子啊、桶之类的,好像你是要去巴刹卖菜的uncle那样。嗯....你穿得也差不多像你在舞台上骑脚车时穿的那样,但是比那个年轻一点,没那么uncle。你骑着骑着,回头一看,突然发现篮子里面坐满了小猪。嗯...  这么说不对,应该是每个篮子都坐着一只小猪。小猪们穿着那种去跑marathon时穿的运动服,衣服上都有号码。你看着它们 ,它们说话了,说是要赶去参加marathon。就这样,也没说为什么要跳上来脚车篮子里,没提到到底要去哪跑marathon,就这么跟你回家。你骑了一下忍不住问,它们隔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娓娓道来。

说了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到了这里你正好把车骑到了侧台。”

什么?这是在舞台上?....是啊。

哦,下一场呢?....  嗯...不大记得了,好像是要上演猪猪们娓娓道来的内容。不过还没上演前我就醒了。

我笑了。做么?我笑说,他们娓娓道来的正在上演着,那就是你醒来后现在你在跟我说话这一幕。这还只是开始呢。我们一起笑。

难怪我们后来都没看到那天路边那几只狂奔的小猪了(是咯,她说。),它们原来是要跑进你的睡眠里。(嗯,她说)


我当下想到一个画面,四(或五?)只小猪并排狂奔在路边草丛里,拼命的跑,发狂的跑。无论跑得多快都一定要并肩而跑,因为那是其中一个“钥匙”。并肩奔跑,直跑到一个接近光速的程度,就可以进入人类的睡眠中。没想到它们跑到光速状态时正好来到我家,进入她的睡眠。

它们发狂般跑入人类的睡眠,是有什么目的吗?是有什么阴谋吗?回想那天它们奔跑的体态,我想,这比较是猪们的游戏,一种原始的游戏。

或许,我们梦里所遇见的人们,都是猪的化身。


我们继续躺在床上晒太阳,直到猪只的话题从我们脑中离去。

出门用早餐途中,我们看到一只体型颇大的奶色猪静静的站在草丛里,冷冷的看着我们车子在它身边经过。

它在拉屎,她说。



Wednesday, January 28, 2015

熔岩在背上流淌后

透过没有窗帘的百叶窗,阳光像熔岩一般流淌到他背上,舒解他神经、放松他肌肉,如刚煮好的咖啡,是马来西亚都有的kopi,浓郁、加奶,远比西式黑咖啡柔和、草根。背上熔岩是温柔的,阳刚又富母性的温柔,是身体的早餐:一碗热腾腾的白粥,配几根油条,还有温柔kopi。饱餐了的身体,让一整夜都不知去向的睡眠苏醒了过来。睡眠的苏醒,如烈酒般灌入头脑,让他意识模糊 --睡意在此晨间变得更浓。其实他意识本就不怎么样,像屋外门前常来访的那只黑猪,总是低着头晃来晃去,说不清它在干嘛。意识在他身上无法着陆,但又确切存在,像是悬在半空说什么也不愿降下 --- 不愿下降还是无法下降,其实连意识本身也不大清楚。或者可说是一种:意识、身体皆失明的双失明状态。


睡意像雾般浓厚的那一刻,黑猪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前方,瞬间化身为四只比它小三倍的小猪狂奔,双失明状态顿时消失了。

他于是清醒了,意识的清醒与刚着陆的身体融成一体,处于一种即睡又醒的状态。随着四只小猪的狂奔,他赤裸的走出屋外,在阳光底下撒了一泡尿。尿撒得好远,他纳罕的低头看,龟头正直挺挺硬邦邦的抬起头,如那只觉醒的黑猪般。他身边附近挖沟工程留下的碎石小丘丘顶安坐着一只三色猫,昂首望向尿的落点,良久,回过头来看着他,再看龟头,然后眼睛骨碌碌的打量他的裸体。它用双后脚人立起来,前肢垂在身边,像人般缓步走下小丘,走到他身边与他站在一起,一起倾听远处鸟与狗的对话。
  
说是对话,其实是各自陈述。它们各自来自不同的语境与生活背景,根本无法对话,即使它们已尽量倾听彼此。但倾听彼此也未必是实象,因为它们没有沟通的欲望 -- 即使下意识的觉得有沟通的必要。要共处,只能各自陈述,即使彼此永远也听不懂彼此。绕富独特节奏感的各自表述,久而久之形成一种音乐。此音乐艺术价值颇高,但成不了艺术品,只能即兴,无法再造。

瞬间,天色阴了下来。他看看天,是乌云,像是大雨将至。但他知道这只是个过渡,乌云会飘走的,然后在另一个地方甚至另一个国度才下降至大地。乌云何时化成雨也是身不由己啊,他想。想着想着才意识到他已经把它说了出来,是对猫说的:乌云何时化成雨......”   回头看,猫早就走了,鸟和狗也停止了各自表述,各自生活去了。他突然期待身边的草丛中会爬出一条大蛇,双眼自然的往草丛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坨屎,也不知道是狗屎还是猪屎。


他回头走向房间,她还在睡着,像熔岩的阳光如今就流淌在她身上。他不由自主又倒在床上,脑海中一直出现刚才看到的狗屎(还是猪屎?),屎在他意识中慢慢膨胀起来,然后化成熔岩流淌在他的意识中,他甚至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他索性把眼睛闭上,让自己回到黑暗去。

黑暗中,他听到此起彼落的鸡啼声。


脑缺氧

细想一下:叉烧包、重口味粗厚拉面配肥瘦均匀的羊肉、印度煎饼、三杯奶茶…  吃太多的午餐,或早餐。早、午餐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难怪此刻昏昏欲睡。不知何时开始(或许一直如此),食物食多了,脑缺氧就明显严重,昏昏欲睡,常挺着饱食的肚子躺下,就这么睡了整个下午。越来越明显,肚皮像皮球,慢性膨胀。饱食与膨胀常被想成同一件事,它们真是同一件事吗?

专注,我需要专注,即使头脑昏昏的,身体快溶解了,我需要专注。我要写下,写下一些什么,是一种记录吧我想。厨房传来哒的一声,对了,刚开电煮水,煮好了。我尽量抓住那个专注点,是很微小的一个点,尽量抓住。站起走向厨房,热水煮好了…  对了,热水是为了泡茶。将茶袋放入茶壶,热水注入其中,加盖,就好了。备杯,两个小杯,不,一个就好了---房间里还有一个杯。水壶与茶杯才拿进房间:桌上一个小杯,置在一个小盘上。两个杯,一个小盘,还缺一个。站在那儿呆了大概5 秒,算了,不用盘也可以。我把茶壶放在桌上的杯盘旁,再把那缺盘的杯放在另一边。无盘的杯似残障般。我站在那5秒钟,然后走开。“房里有茶哈”“嗯”她随口应了一声,她正在专注于手上的手机。我回坐在电脑屏幕前,把刚刚抓住的专注点那微小的专注点摊开,发现它真成了一个小黑点,它什么都不是。我要写下的那一点什么已经什么都不是。

我坐在那呆了大概8秒,突闻一群狗吠声,不大寻常的狗吠声。我需要专注。但我站了起来,看狗,外面的狗。没什么特别的事,狗们到底吠些什么?它们是要给我些什么吗?我坐回来发呆了5秒,狗声没了。“这里有charger吗?”她问。我呆了3秒才回来现实(现实?),“有啊”,右手探入背包拿出刚才带出门的charger,她走进房,温柔笑着,“sorry啊,又打扰你”。我呆了4秒,忘了好像需要回应写什么。就这么继续呆了5秒,看着她背影离开房门。突然想起:“如果我突然就这样消失掉,不知道会怎样?”她常这么问。
下意识的站起,走向房门。她还坐在地上,玩弄手上的手机。她没注意到我。风起,外面下雨了。


我回坐电脑前,摊开专注点那小黑点,然后把它吃掉。

Thursday, January 22, 2015

怕活

入夜,屋内的风扇转动的声音,还有墙壁,把外面的虫声蛙鸣挡在门外。这些时候,万籁俱寂,事情回到了一个零点,那些身体、精神经历的东西成了一种徒劳,留下了疲惫。这些时候,生活圆满了,生命空洞了,呆着呆着,想到‘活下去’,就心惊胆战。

怕死是对未知的恐惧,怕活则是对徒劳的恐慌。

睏了,休息成了必然的事。时间会否趁我休息的时候也停下休息呢?或许有这一回事。睁着眼睛,抵抗疲惫,希望能等到时间偷偷停下来的时候,从时间的轨道上溜走。

隔在墙外,虫们叫着,蛙们鸣着。它们何以不休息呢?它们不休息,时间就有所顾忌,就不会停下了,我想出去撒迷药让它们都昏睡过去,让时间有机可趁。

想着想着,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蛙们也明显在准备着每隔几天就来一场的深夜交响乐演奏会。时间是停不了了,等着等着也就睡着了。晨曦很快就会来到。

也是一种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