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没有窗帘的百叶窗,阳光像熔岩一般流淌到他背上,舒解他神经、放松他肌肉,如刚煮好的咖啡,是马来西亚都有的kopi,浓郁、加奶,远比西式黑咖啡柔和、草根。背上熔岩是温柔的,阳刚又富母性的温柔,是身体的早餐:一碗热腾腾的白粥,配几根油条,还有温柔kopi。饱餐了的身体,让一整夜都不知去向的睡眠苏醒了过来。睡眠的苏醒,如烈酒般灌入头脑,让他意识模糊 --睡意在此晨间变得更浓。其实他意识本就不怎么样,像屋外门前常来访的那只黑猪,总是低着头晃来晃去,说不清它在干嘛。意识在他身上无法着陆,但又确切存在,像是悬在半空说什么也不愿降下 --- 不愿下降还是无法下降,其实连意识本身也不大清楚。或者可说是一种:意识、身体皆失明的“双失明”状态。
睡意像雾般浓厚的那一刻,黑猪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前方,瞬间化身为四只比它小三倍的小猪狂奔,双失明状态顿时消失了。
他于是清醒了,意识的清醒与刚着陆的身体融成一体,处于一种即睡又醒的状态。随着四只小猪的狂奔,他赤裸的走出屋外,在阳光底下撒了一泡尿。尿撒得好远,他纳罕的低头看,龟头正直挺挺硬邦邦的抬起头,如那只觉醒的黑猪般。他身边附近挖沟工程留下的碎石小丘丘顶安坐着一只三色猫,昂首望向尿的落点,良久,回过头来看着他,再看龟头,然后眼睛骨碌碌的打量他的裸体。它用双后脚人立起来,前肢垂在身边,像人般缓步走下小丘,走到他身边与他站在一起,一起倾听远处鸟与狗的对话。
说是对话,其实是各自陈述。它们各自来自不同的语境与生活背景,根本无法对话,即使它们已尽量倾听彼此。但倾听彼此也未必是实象,因为它们没有沟通的欲望 -- 即使下意识的觉得有沟通的必要。要共处,只能各自陈述,即使彼此永远也听不懂彼此。绕富独特节奏感的各自表述,久而久之形成一种音乐。此音乐艺术价值颇高,但成不了艺术品,只能即兴,无法再造。
瞬间,天色阴了下来。他看看天,是乌云,像是大雨将至。但他知道这只是个过渡,乌云会飘走的,然后在另一个地方甚至另一个国度才下降至大地。乌云何时化成雨也是身不由己啊,他想。想着想着才意识到他已经把它说了出来,是对猫说的:“乌云何时化成雨......” 回头看,猫早就走了,鸟和狗也停止了各自表述,各自生活去了。他突然期待身边的草丛中会爬出一条大蛇,双眼自然的往草丛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坨屎,也不知道是狗屎还是猪屎。
他回头走向房间,她还在睡着,像熔岩的阳光如今就流淌在她身上。他不由自主又倒在床上,脑海中一直出现刚才看到的狗屎(还是猪屎?),屎在他意识中慢慢膨胀起来,然后化成熔岩流淌在他的意识中,他甚至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他索性把眼睛闭上,让自己回到黑暗去。
黑暗中,他听到此起彼落的鸡啼声。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