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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December 31, 2012

2012 . 2013 . 跨年.晨尿

眼睛还闭着,意识是瞬间清醒,梦无声的断线急坠着,坠落宇宙般宽阔的黑暗中。我想象梦的急坠,是不是好像昨天飞机遇到乱流时那种颠簸?大概不是,大概比那种颠簸还要简单一点,是直坠而下的,是一个方向的,不是左右摇摆的。所以也比较迅速。瞬间清醒的‘瞬间’的感觉也是因为这种迅速而产生出来的。怎么会这样?从一个地方走入另一个地方,比如从A房到B房,从客厅到厕所,从车内到车外,从家里到门外,从海关到飞机场,从柔佛到新加坡,大概脑袋里都会残存之前的地方的记忆。即使当下处于下一个地方的时候无暇理会上一个地方的记忆,或新的印象瞬间湮没上一个地方的记忆,但只要坐下来静一静,记忆就会回来,生命就有了延续感---从之前延续到现在,记忆于是确定了过去的存在。但梦呢?急坠以后就什么也没了。梦那边的现实就这么一了百了。是不是每次在梦里都不自觉的喝了孟婆汤?难怪孟婆叫孟婆,大概可能是‘梦’跟‘孟’同音的关系吧。用‘孟’不用‘梦’大概是因为方便在梦中藏匿吧。所以,春梦永远都这么迷人,因为永远都不用对梦中所发泄的欲望和付出的感情负责,连逃避也省下了,因为它自个儿会坠落。像小学黑板上的粉笔字粉笔画,某个黑影人当起值日生抓起粉擦一抹就没了,只剩下矇矇的笔粉还躺在黑板上,已看不出是什么字什么画。这时忙着抄下黑板上的功课的同学们就会难得团结的一起叫嚣:Oi !还没抄好啊!


眼睛还闭着,瞬间的清醒并没有急着挖掘黑暗中持续下坠的梦,也没有查看黑板上留下的痕迹,倒是意识到了生理的需要:尿急。尿急睁开了我的眼。眼睛睁着,没有立刻上厕所,只是看着这个地方--刚从梦里走出,开门走进来的这个地方。破破烂烂的一间陌生小房间,房间比我家厕所还小。前后两面墙橙色,左右两面墙白色。一起床就面向窗口。窗有两层,内层的玻璃表面呈波浪形,显得外面的景色迷迷糊糊,只是比黑板上留下的痕迹稍微清楚那么一点。窗外车声,门外客厅稀疏的人声、脚步声,隔了一层墙,声音是闷着的,房内仍可说是宁静。早上9点半,窗外的天色好像还犹豫着是日还是夜,亮不起来,暗不下去,温度10度左右,像幽灵。这是2013年1月1日晨我隔着窗户看到的天色,那么迷茫。2013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说:不是听说2012会末日吗,我还以为不用上班呢;2012抽了一口烟,满面风霜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黑板,什么都没有说。


2012跨到2013,黑影人值日生值不值日呢?2012是个怎么样的痕迹、怎么样的记忆?昨晚人群挤在城市中心欢庆倒数跨年,我还是选择一个人躲在陌生小房间。说是选择也未必完全正确,那是因为疲累不想出去挤人,疲累是没有选择的,疲累只有原因。原因是做了另外的消耗体力的事情,原因可以选吗?好像是可以,但总在后来才发现,原因原来也未必是自己选择的。但这重要吗?它也不过像梦一样下坠到黑暗中无法挽回而已,只是速度比较慢。

跨年,像是全人类从一个时空集体迁移到另一时空,就如我刚刚下床开门走到厕所一样,然后把昨晚喝的啤酒、把2012年的污秽排出来,经马桶把它们下放到黑暗中。而搬入新时空的门,就是世界各大城市放的烟花。烟花一放,我们就入伙了,裤子一脱,尿就排出了。而事实上是,我们还站在原地欢呼,年过了,但我们没有跨。
烟花一放,犹如闹钟一响,人们尝试从旧的时空里醒来,忘掉过去,‘跨’入新时空,然而,旧时空的记忆并没有因之而下坠,反而因之而升华到云端。就像我刚排出的尿,排到了黑暗中,但在黑暗中它依然存在。

那么,我们到底在‘跨’什么?我不知道--正确点说,我一个人不知道。我躲起来了。躲进异国的一间陌生的小房间。虽然躲不过时间,但躲入什么空间我还有选择权。关上灯,拉上窗帘,我把自己下放到黑暗去,像春梦那样,也像尿那样。


2012与2013并肩而坐,喝着啤酒,看着眼前的黑板,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