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k minum saja, boleh tak?
boleh~ nak minum nak duduk pun boleh~
她一脸淡淡亲和微笑的这么回答,让我才意识到我问的问题多么荒谬
我把车停好,在烈日下往对面的这一摊户外马来茶档走去,手里拿着一本将要看完的小说
minum apa?
hmm...... teh tarik
teh tarik ya.... 她慢慢站起,悠闲的走去准备泡茶
回答我的是一位头戴tudung的马来婶婶,身材略胖,从头到尾好像都是脸带微笑的
我转过身来,物色一个比较僻静的位子要坐下喝茶看书
这一物色其实也是多余,当时正值下午三点半,档口只有一个马来茶客坐着发呆;两只猫走着或坐着似乎等着果陀来把它们带走,又像是清静无为的两名僧侣在打坐冥想参悟妙法;还有几只小猫躲在摩托车底下乘凉嬉戏;剩下的人声,都是由茶档卖茶的几位婶婶与伯伯发出的。
我坐在一张大方桌前,没有其他人,我独自霸占这张方桌。游目四顾,发现这里的桌子都很大,适合大伙儿共享喝茶空间,陌路人之间可以微笑点头交谈说说天气聊聊一个马来西亚。桌子都长得不一样,不像一般茶档、kopi店都是用中、小型折叠桌,这里的桌子好像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有各住家厨房不难看到的粗木头大餐桌,有马来甘榜亚答屋内简陋有味道的餐桌,又有学校食堂用的长方餐桌。像梁山,每一张桌子好汉来自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故事,齐聚在这。
我面前的这张桌子大方沉着,该是林冲、宋江之辈。
烈日下,风却不小,吹得撑着帆布屋顶的铁架嘎吱嘎吱作响。我看着铁架轻轻又克制的摇晃,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不安,节奏不规律的嘎吱声反而是呼应自然力量的最真实的现场配乐。远处那几只小猫依然滚在沙粒上嬉戏、撒娇,显得那摩托车出奇的雄伟,像矗立在古代帝国城中的威武石像。
看看手表,距离要到工作地点开工还有十五分钟。翻开手上的小说,寻找上一回读过的最后一只方块字。拉茶乘着马来婶婶的手划过来了,在梁山登陆。婶婶把拉茶放到林冲(或宋江)头上,就划着舢板离开了。吮吸一口热热的拉茶,找到那只方块字了,继续阅读。书里有着一万颗炸弹,一万句谎言,一万滴雨水,惊心动魄的逃亡,腐蚀人心、生命的战争....
嘎吱嘎吱,铁架呼应着风声又再响起,我抬头,离开战场,回到梁山,好汉们没有想象中的把酒欢迎我这来自热带雨林的戏子,反之大家都沉静的坐着,像悟道了的萧远山和慕容博。
那这不是梁山,是少室山少林寺。
电话响,简讯上,朋友说他已经到场了。看看手表,还有大概十分钟,回了他,我快到了。
抬头,嘎吱嘎吱声犹在。
似乎时间化成了湖水,静静地,看不到流动的痕迹。
如果不是手表,如果不是手机,我便继续优游于战场、梁山、少林寺和茶档。
把书里战场的枪炮、泪水收起,梁山的酒瓶酒杯放下,跟林冲、宋江、萧远山、慕容博道别,匆匆喝了剩余的拉茶,站起,付钱,离开。婶婶的脸上还是淡淡的微笑。
匆匆,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匆匆,多好啊。
我可以与我心里的野狼、老鹰嬉戏、对话,还可以在心里花园好好浇花,让自己更沉静、更装备,拨开渣滓,接触灵光。
十五分钟的时间,我只用了一半,却像是在此度过了老半天。
坐上车,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淡淡的微笑,与马来婶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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