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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November 18, 2011

辛追夫人

她生前许多病痛。看看说明板上列出的,在那个年代,应该她身上每一种病都足以多命的吧。五十余岁,她的寿命,确实不长,但也还可以。家父可是四十几正当壮年就离世了。作为丞相夫人的她,为着多病的身体应该做过很多的努力,如吃药、练功等。五十余岁,反正该走时,她还是得走。

活着,她度过了五十年,死了,却是二千一百多年化不掉。

如今她赤裸裸,身上只是腹部以下至膝部盖上一块白布,躺在药水里面。身上的多层丝织衣服早被扒光,无论当年多少的宝物相伴身旁多少层棺木护体,如今她赤裸裸的躺在那,上面,围着络绎不绝的观光客啧啧称奇的看她。她眼珠不知去向,张口伸舌,似乎要骂骂不出声、要怨怨不出来。她的声音、她的权利、她的美丽,早在两千多年已经像墓古碗中的藕片被发掘时接触空气那样,被氧化消失掉了。

下十年、下百年,还不知多少年,她会持续的看着一代又一代的陌生人站在上面围观她,拿着一个奇怪的小小物件对着她,手指往物件一直按。似乎每按一下,她的一部分灵魂就会被窃取掉一样。她不知,从此,映出她失去美丽的裸体的那些一片片一张张的东西将传到全天下、全世界,如果她知道,她应该会无论如何都要使劲站起来,阻止大家继续曝露那不再是她的她吧。

墙上大大的四个字:“千年遗容”。我想,遗容这东西,是很私隐的,所以也只有亲朋戚友可以瞻仰。没询问过死者的意愿,我们又何以有权剥掉她的衣物,‘瞻仰’她的遗容呢?而且手拿照相机的群众,面对着眼前这个两千多年化不掉的女人,根本没有丝毫的尊敬。与其如此,倒不如两千多年前就把她化掉吧。

看着她无眼张口伸舌的可说狰狞的脸,我思潮起伏,不知怎的,突然一阵晕眩,我于是走离了群众。
我不想再看她了,我知道,我开始为她感到无奈,甚至伤感。
我当然没拍照,只拍了大家根据她的尸体模拟出来的塑像。那,是个美丽贤惠的女人,当然,毕竟只是‘虚构’,但是,总算为她留下比较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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