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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December 31, 2012

2012 . 2013 . 跨年.晨尿

眼睛还闭着,意识是瞬间清醒,梦无声的断线急坠着,坠落宇宙般宽阔的黑暗中。我想象梦的急坠,是不是好像昨天飞机遇到乱流时那种颠簸?大概不是,大概比那种颠簸还要简单一点,是直坠而下的,是一个方向的,不是左右摇摆的。所以也比较迅速。瞬间清醒的‘瞬间’的感觉也是因为这种迅速而产生出来的。怎么会这样?从一个地方走入另一个地方,比如从A房到B房,从客厅到厕所,从车内到车外,从家里到门外,从海关到飞机场,从柔佛到新加坡,大概脑袋里都会残存之前的地方的记忆。即使当下处于下一个地方的时候无暇理会上一个地方的记忆,或新的印象瞬间湮没上一个地方的记忆,但只要坐下来静一静,记忆就会回来,生命就有了延续感---从之前延续到现在,记忆于是确定了过去的存在。但梦呢?急坠以后就什么也没了。梦那边的现实就这么一了百了。是不是每次在梦里都不自觉的喝了孟婆汤?难怪孟婆叫孟婆,大概可能是‘梦’跟‘孟’同音的关系吧。用‘孟’不用‘梦’大概是因为方便在梦中藏匿吧。所以,春梦永远都这么迷人,因为永远都不用对梦中所发泄的欲望和付出的感情负责,连逃避也省下了,因为它自个儿会坠落。像小学黑板上的粉笔字粉笔画,某个黑影人当起值日生抓起粉擦一抹就没了,只剩下矇矇的笔粉还躺在黑板上,已看不出是什么字什么画。这时忙着抄下黑板上的功课的同学们就会难得团结的一起叫嚣:Oi !还没抄好啊!


眼睛还闭着,瞬间的清醒并没有急着挖掘黑暗中持续下坠的梦,也没有查看黑板上留下的痕迹,倒是意识到了生理的需要:尿急。尿急睁开了我的眼。眼睛睁着,没有立刻上厕所,只是看着这个地方--刚从梦里走出,开门走进来的这个地方。破破烂烂的一间陌生小房间,房间比我家厕所还小。前后两面墙橙色,左右两面墙白色。一起床就面向窗口。窗有两层,内层的玻璃表面呈波浪形,显得外面的景色迷迷糊糊,只是比黑板上留下的痕迹稍微清楚那么一点。窗外车声,门外客厅稀疏的人声、脚步声,隔了一层墙,声音是闷着的,房内仍可说是宁静。早上9点半,窗外的天色好像还犹豫着是日还是夜,亮不起来,暗不下去,温度10度左右,像幽灵。这是2013年1月1日晨我隔着窗户看到的天色,那么迷茫。2013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说:不是听说2012会末日吗,我还以为不用上班呢;2012抽了一口烟,满面风霜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黑板,什么都没有说。


2012跨到2013,黑影人值日生值不值日呢?2012是个怎么样的痕迹、怎么样的记忆?昨晚人群挤在城市中心欢庆倒数跨年,我还是选择一个人躲在陌生小房间。说是选择也未必完全正确,那是因为疲累不想出去挤人,疲累是没有选择的,疲累只有原因。原因是做了另外的消耗体力的事情,原因可以选吗?好像是可以,但总在后来才发现,原因原来也未必是自己选择的。但这重要吗?它也不过像梦一样下坠到黑暗中无法挽回而已,只是速度比较慢。

跨年,像是全人类从一个时空集体迁移到另一时空,就如我刚刚下床开门走到厕所一样,然后把昨晚喝的啤酒、把2012年的污秽排出来,经马桶把它们下放到黑暗中。而搬入新时空的门,就是世界各大城市放的烟花。烟花一放,我们就入伙了,裤子一脱,尿就排出了。而事实上是,我们还站在原地欢呼,年过了,但我们没有跨。
烟花一放,犹如闹钟一响,人们尝试从旧的时空里醒来,忘掉过去,‘跨’入新时空,然而,旧时空的记忆并没有因之而下坠,反而因之而升华到云端。就像我刚排出的尿,排到了黑暗中,但在黑暗中它依然存在。

那么,我们到底在‘跨’什么?我不知道--正确点说,我一个人不知道。我躲起来了。躲进异国的一间陌生的小房间。虽然躲不过时间,但躲入什么空间我还有选择权。关上灯,拉上窗帘,我把自己下放到黑暗去,像春梦那样,也像尿那样。


2012与2013并肩而坐,喝着啤酒,看着眼前的黑板,什么都没有说。

Tuesday, November 27, 2012

面试

有如面试,或事实上本来就是个面试。但不是我一个人,是我跟教育中心的院长一起去的,我叫她madam。面试的是中心,不是老师,所以院长才是面试的主角,我是配角。这我本来就知道,院长是这么说的,说如果校方可以跟戏剧老师会面比较好。于是我来了。院长将是主要presenter,我是辅助,如说相声般 ‘哎!’、‘噢?’、‘嗯。’、‘哈哈!’.... 搭配就好。有被问到的时候就说话。我在学院有受过训练,我是蛮出色的配角,要我在舞台上伴着主角身旁一声不响20分钟,绝对难不倒我。但院长还是个尊重表演艺术者、尊重专业的人,她要求我准备好一份附有过去工作照片与内容的资料,以备不时之需。也就是说,她不愿让我只是充当个沉默的配角。我想,这么说来,我后来真的是辜负了她。

开始,院长熟练的(虽然还是明显的透出紧张)拿出她的武器---中心的介绍书,大大本的,里面都是照片,五颜六色,很好看--- 然后开始单刀直入切入正题介绍校长中心是在干嘛的,她此趟来是要与学校合作在学校开戏剧班云云,同时不忘介绍我给校长认识。我们都礼貌的微笑着。

校长说话了,这一说,竟让院长脸上稍稍变色。校长劈头就说:我们已经有个戏剧老师叫Cindy..... 然后忙着翻查文件夹,离座翻箱倒柜就为了要查找Cindy老师的资料。校长是个中年女性,处事很井井有条,从她办公桌上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日理万机忙碌不已的样子可以看出。所以她的翻箱倒柜也是镇定的,慢慢的,旁若无人的。院长和我静静的等待她的寻找。院长拿出另一本课程计划书,对我说,你要不要看看,你还没看过吧?她微笑问。我知道,她心里不安,此举是为了让自己稳下来,我接受了,扮演一个好的配角,好啊,我看看,微笑接过计划书翻阅。院长也在微笑。她无时无刻都在微笑,尤其在这办公室。我们俩现在都有种人在office笑不由己的状态。

校长回来座位了。继续翻找,继续翻查,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努力寻找一样我们很需要用到的文件似的。但事实上是,我们根本对那个Cindy是谁毫无兴趣,我们至多只想知道她教的是什么戏剧?学校有了她还需要我们吗?校长既然知道我们这个会面是跟戏剧有关的,何以现在才来找,这不是摆明告诉我们她没有做好准备根本不在乎吗?不在乎干嘛不直接拒绝我们的计划不就好啦?读到这里,明眼人也看得出,校长此举无意的话是在浪费时间,有心的话就是在拖延时间。有心拖延?所为何事?这做法实在官僚。

我们继续微笑,继续等待。还是院长老江湖,开口说话了,扯着扯着扯回正题。校长微微表现出对教学计划的兴趣,但仍然强调Cindy的存在,告诉院长让她先写封信上来董事部,他们在开会讨论,并且开会要等到下个月因为此时还是学校假期。

Cindy捷足先登,让院长措手不及,但已是事实,我们成了后备。事情基本上清楚了:学校有了戏剧老师(听说是在教会教演戏的,有没有经过训练就不知了),在帮学生排演年度演出。戏剧教学计划将以额外的戏剧教学计划作为后备,必须经过会议讨论表决才能确定。
事情清楚了,会面事实上结束了。15分钟不到,太短了,院长老到的运用旁敲侧击之计,开始跟校长闲聊。不聊家常,聊学校,聊学生,也聊自己女儿。戏演到这里,我接不下去了,从配角退居为道具,一声不响,维持微笑,只差没有全身定格变石头。不料,院长认识其中一个刚在这里退学了的女生,校长眼睛一亮,开始大谈特谈女生退学的事。说她因为感情的事,说她父母亲的处理方式欠佳云云。一发不可收拾,真的变成两个aunty在闲话家常了----毕竟,她们确实是aunty。我从道具退居成布景,分别是,道具你看得到,布景是你明明看得到却不知它的存在。

院长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aunty,这除了从她的事业成功看得出,也通过跟她相处感觉得到。从头到尾,她偶尔的回头看我使我不至于再从布景退居成隐形。同时,她闲话家常之余从不忘扯回正题去谈教学计划。比如说,谈到退学女生的其实成绩很好,她就会回来提一提这间学校的学生素质很不错,学戏剧会怎样怎样。当然她的说法比我这里笨拙的描述更来得婉转而自然。然而,如同很多中年aunty的毛病一样,即使从头到尾表现得像绅士一样,校长依然不停的回到女生的话题去谈。是绅士对社会对年轻人的关切,是aunty饭后八卦别人的家事,此刻在我这个布景(轮回自配角、道具)眼中看来竟是同一回事。

后来院长只好出绝招了,在某一句说完彼此大笑了以后顺势打包收拾准备离开 – 采取肢体语言攻势。到此,我们才终于可以让屁股离开座位,握手告别。

跟我握手时,我注意到—你可以说我小心眼的注意到,校长的微笑有点生硬,附加点鄙夷。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我自己多想,说穿了也不就是一种奇怪。奇怪什么?奇怪自己是否需要跟一个布景握手。
握了手,头不回,头不想回,走离办公室。上车前,院长保持友善的微笑,对我说,keep in touch。嗯,也只有如此,至少此刻不方便商量讨论刚才的面试,尤其是校长也随着我们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现在还在我身后跟校工说话。



面试完了,恍恍惚惚,工作不知有无着落。最恍惚的其实不是工作的事,而是在面试当儿,怎么这个事实上是由自己去教的课程,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更恐怖的是,恍惚之余,竟有种解脱之感。其实,演道具、演布景是趣味十足的,但被无意当成是道具、布景是另一回事。

….........................................


另一方面,在面试中,我注意到,校长三番四次提到学校是有剑桥英语课程的,边说边展现出自豪的笑容,三番四次。
我也注意到,校长听说院长从小就远赴英国生活求学,眼睛亮了起来,问起很多英国的事情,院长娓娓道来,校长就因此愈来愈投入,绅士般的投入,甚至对院长生起较大的好感。


英语,多年前开始,不是连以英语为母语的外国人们都忙着学华语、学各国的母语了吗?我跟外国导演合作还多次被要求用母语来演呢。
英国,英国不是离开我们很多年了吗?


进到学校我就已经感觉到,这里,好像还处在某个年代,或者正处在一个校长幻想的年代。那个年代,到处是绅士,见到气质不够绅士的,说话不够英语的,就不能以正眼瞟之。那个年代,每个人都微笑,无论是真笑还是假笑。那个年代,学生不得谈恋爱。热恋的学生不要教他们避孕,要给他们知道恋爱(性爱)的结果就是进入地狱,性病、家变、前途将因为爱而彻底毁灭。
那个年代出来的学生,不懂得爱,只懂得微笑,无论真笑还是假笑。


我真的很希望可以来这里教课。

Friday, November 16, 2012

背影们

你教会了我啥是坚持,让我坚持着冲出去,然后你就身体力行的让我看到你的放弃。你放弃时,微笑叫我继续坚持下去,转过身去,你成了悲剧英雄的背影。


你让我相信我有个好朋友,我们的友谊是超过友谊的友谊,我们当时都这么说的。我们的友谊建立在共同的梦想上,然后你持续追寻你另外的梦想去,我坚持冲向曾经共同的,被他教会去坚持的梦想。我们驰骋着,在平行的两个世界。偶尔,来到了两个世界间的吊桥,我带来了行囊,所谓的梦想的成果,我说,让你来见证。你转过身,匆匆走了。‘女人生日了,得走了’,第一条吊桥,你如是说。后来第二条吊桥,你不说了,是婚后你妻子说‘狗儿病了,他也在忙工作,来不了了....’,她愁着,然后微笑说,“不如你来啊?”。
我来不了,就算来了,也带不了那行囊,那等待着好朋友见证的所谓梦想的成果。
那个行囊,又厚又重,越来越厚越来越重,我想,你看不了了。这一生大概也看不了了。况且,你大概也懒得看了。彼岸,还有着你的梦,你的园,你转过身去,你成了幸福的背影。


多年后,你站在我面前,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我的面前。我们是硕果仅存的战友、哥儿们、姐妹们。精神上、生活上,我们互相扶持。你携着你的骨肉,我挽着我的爱情,我们乐于分享各自生活的苦乐,事业的起伏。精神上、生活上,我们互相扶持着。然后,我们下手实现承诺,搭起梦想的同一块平台,着手让它发芽,让它开花。芽发了,花含着苞,然后你就消失了,没有留下什么原因,只留下一堆问号,孕育了我的愤怒。一场风雨一般后,你出现了,花凋谢了,扶持不起来。风雨停了,你笑说,你暂时不种了,要我等待,等待一天你准备好了,再来耕耘那个关于梦想的承诺。你转过身,成了承诺的背影。我等。
等到一天,你笑说,你还没准备好,但你要来跟我学习,报名上课。哥儿们、姐妹们,我们又要在一块玩耍了,在我们曾经度过的梦想园里玩耍了,时间好像没变过,青春从来没流逝。那一天,课的那一天,课的前一个多小时,你捎来了简讯,简讯里看不到你的表情你的情绪,却读到你的临阵放弃,读到你放弃之余仍然保持着的微笑。你尽力解说使我深深体谅你的困境你的无辜。然而,困境作为放弃的原因被体谅了,刚刚新生自放弃的背叛却晾在那等着我去回收。那个晾着的背叛,发出屎味,那封简讯,微笑着叫我吃屎。
传了简讯,你转过身,你成了无辜的背影。


友谊催生了信任,然后信任就成了友谊的陷阱。陷阱害谁,陷阱害信任的迷信者。

所谓友谊,其实也不过就是渐渐累积越来越多的美丽的背影,都是渐行渐远的。

所以,后来我没什么找老朋友。看惯了渐行渐远的他们的背影,乍看他们转过来已是陌生的脸面,反而觉得恐惧。恐惧,其实也是恐惧于似曾相识的陌生脸会再提醒那些信任的陷阱。

不如,我也转过身吧。我会成为一个怎样的背影呢?




 

Tuesday, November 6, 2012

206,再见了

两盏明晃晃的车灯在窗外渐渐变小,然后随着车子拐了个弯,停下。接着,往另一方向慢慢开走。我对这车里的你挥手,你回家了,剩下我站在窗前。望了望窗上贴着的一张纸,戏剧工作坊宣传单的背面,我的简介。眼睛望着传单上的字,心里涌起了一股热热的,像液体,又像气体的东西,想的不是传单,不是传单上的字,也不是传单在宣传的东西。
想的是,我站着的这个地方,我处在的这个空间。

有一天的时间了,接到简讯时,心里震了一震,随即把念头放在了你的身上,担心你,怕你被这事弄得慌了神,弄得伤了心。回了简讯,付了茶钱,乘朋友的车子立即赶回来看你。路上,还在和朋友轻松畅谈刚刚在聊的各个围绕在同一个大题的话题,心里微妙的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畅谈,一部分担心。另外,还有一部分隐藏着的,就像小草隐藏在大树树荫下的部分,想着这地方 ---  要离开了。

回到了这地方,你果然心神恍惚,泪不住地流---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你处在晴天霹雳后的阴霾中。我惟有撑起理性的灯柱,试图照亮,免得你迷途。泪流了,你也就释然了。余下的,是正在利用积极的行动来平衡中的那股心里的不舍。

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要离开它了,206,我的在东马的窝,你的事业的寄托。

车走了,你回家了,我一个人独坐在这,才意识到这是个道别。

泪流不停,然后突然停止。

206,是它的门牌号码,也是你我称呼它的名字。称呼久了,它在我们心中就化成了一个小孩,总是乖乖在家里玩,等待我们回家。回来,开灯,开风扇,你说,206脸红了,因为我回来了;我说,我们回来了,206欢呼。206在我们心里就这么活了起来。

我在这里开始了我第一堂课,就在狭小的客厅。连说话大声一点也害怕吵到邻居。但也就在这狭窄的地方,我的理想萌芽了,并且健康的成长中。我住在这,睡在这,吃喝拉撒在这。我初来东马,就窝在这。它收留了我的思乡,我的战战兢兢,我的愿望,我的感情,我的....... 然后让他们安然的落地生根。
然而,不到一年,我们被逼迁了。它的真正主人就这么说要收回来自己住了。霎时间,那些浪漫一哄而散,冷冰冰的现实浮现眼前。这不是什么孩子,不是什么理想发源地,不是窝,不是寄托,只是一间属于别人的房子。

对空间的感情总是一厢情愿的,对它的不舍也是一厢情愿。它在我们心里是活着的、懂得喜怒哀乐的小孩,甚至正在为着这个离别而饮泣。可它在现实中却只是冷冷的看着活着的人们来来去去嬉笑怒骂吃喝拉撒。

但你我都是顽固的,我们还是流了泪,还是舍不得。

在车上,我戏言,206的精神会永远存在我们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才发现不是戏言,是宣言,是我对它的、对我在这发生的感情的宣言。

206,再见了。



 
 

 
 









 
 
 
 

 

Friday, October 12, 2012

靠窗的位子


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特别喜欢靠窗的位子,无论是过去念书的时候的教室里,巴士上,火车上,飞机上,餐厅,Kopi 店。没有窗,也至少靠墙。靠着,有种安全感,警觉的心可以躺下来,进入远近的记忆,打开一直平行存在的想象世界。靠着窗,我处在边缘,不投入于室内的喧嚷和宁静,不放逐到外边的喧嚣和空气,处在边缘,这么安着,这么看着。

窗口在我面前,严格来说,桌子并不靠窗,只是在窗的旁边。我坐的位置,面对墙,面对窗,用眼睛来倚靠着边缘。往前看,灯箱招牌高挂在窗前 --- 这是二楼。俯视,电单车拥挤的摆在路边,主人都不知到哪儿去了,它们在抽着烟,静静地闲聊,静得丝毫听不到它们的声音。抽着的,是外来的烟,油烟、一旁大路上飞驰的Taxi、轿车们喷出的废气等,似乎在筹着足够让它们待会被启动时可以吐出的浓烟。被启动,它们是被动的,从来没有主宰过自己的生命。生命,它们没有生命,创造它们的人类如此说。紧靠在一起的它们,含着根大烟,比较像谈论着烟,谈论着轮胎,谈论着健康。

“你最近发动引擎的声音似乎有点沙哑”
“是吗?”它惊恐的问道。
“轮子都滑得快破了”
“怎么会?难道....”
“日子不长了。”
它摇头叹息,另一个接口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明天上天就会如常帮你换新的。”

说完,它们一起默然,心里祷告着。

上天就是人类。它们被启动,被主宰,主宰于人类。浑不知它的主人正在旁边的麦当劳里坐着,咬着薯条,跟朋友大声讨论着买新车的计划,手上还拿着一份汽车杂志。
                                                                                                                                                                 

珍荟XXX汉堡套餐。平时,习惯点的餐是Big MacDouble Cheese BurgerMcChicken等。突然换成了全中文名字,读起来便成拗口,像中学读的文言文。麦当劳点餐,还要读文言文。我于是放弃了名字,看着照片来点餐,因此名字只大概记得前面两个字和后面几个字。这倒让我在异国找到一种家乡的亲切。我们大马人,都习惯看图,看标志(或猜标志),不看文字。可能因为这样,总觉得大马人特别单纯,特别直率。

面对窗的位子,我坐下。左边桌子,两三个年轻人,是两个还是三个,记不清楚了。如今搜索记忆,也只依稀看到他们穿着的黑色皮Jacket,到底是不是真的穿这些Jacket就不知道了。其中一人,斜眼睨了我一下。这一下是很道地的大陆式斜睨,眼神里有种看异类的感觉,然而没有好奇,并且看不出好意。斜睨的时间也比正常的要长些。我微感不适,自觉对方不怀好意。说穿了,其实也是一种自作多情,是我自己自觉受到对方影响。因为,大陆式的斜睨,背后是没有意识到对被斜睨者产生的影响的。

右边,一个小女孩。啧啧啧啧,咬着薯条。她目无表情,但总是坐不稳,扭来扭去,偶尔站起来。看了一眼手上刚抓起来的一根薯条,端详了一会,放进嘴里。啧啧啧啧。我知道,她很快乐,眼前的薯条,是她的满足,是她的幸福。她的目无表情,她的端详,她的啧啧啧啧,是一种自得,是一种享受。我观察她,不是斜睨,更不是大陆式斜睨,只是观察,观察她的美,观察生命最基本的幸福。

啪一声。已回头享用自己的珍荟XXX汉堡的我抬头,声音是右边传来的。我转头看,整盒掉在地上,桌下一地薯条。女孩目无表情,四周望了一下,带点难为情。然后她站起来,看着地上的薯条与薯条盒子。她把盒子检起来,里头还有十几条薯条吧。她小心把它放在桌上。那种小心,明显带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她低头再看薯条,目无表情,手脚几乎是僵着。我知道,她不舍,心爱的薯条就这样毁了。妈妈还没回来,她一个人,眼神里几乎沁出了眼泪。

这么多人的麦当劳,妳一个人站在孤岛上独自体会这失去的幸福。可妳没哭,妳依然目无表情。稚嫩的脸孔显出一种倔强,一种坚强。

我真想走过去安慰妳,然后跑到柜台买一盒薯条给你,不忍心看到坚强的妳失去妳该有的幸福。可是我只是坐在另一桌子的陌生人。我理解,这种sentimental,原是一种自我满足,一种自私。满足自己的同情心,或让自己觉得自己有爱心而从而获得安慰。
我什么也没做,心里只是默默的告诉她:Things happen
 

我专注吃我的珍荟,刚要吃完,发现右边桌子多坐了另一个女人。妈妈回来了。忘了她们在说什么,只记得女孩说话的语气、声音。稚嫩的脸孔,发出的声音,语气,显出一种少女的成熟。

我对着珍荟微笑。

Sunday, September 9, 2012

就这样,我回家了

晚上十一点多。

“现在?不会太暗咩?”
“不会,你刚回来,上个香给神跟祖公吧。”
“哦。”

推行李进房,放下挎包,脱下衣服,除下裤子。
行李推进房,晾着;挎包放下,放在地上摆着;衣服,迫不及待的脱下;裤子急急得往下滑。对待裤子倒好些,把它挂在门上。打开衣柜,摆放衣服的、摆放裤子的、摆放内裤的,齐齐整整整整齐齐,看着这些很久不见的旧衣服发呆,熟悉的衣物以陌生的姿态卧躺在那。花了一些时间才抓到一条短裤,穿上。“上支香给神。”妈妈复吩咐。衣服不用穿上,走出房门,我又是那个出门前的自己,多了一些些蟹肉。

走出房门,妈妈点着香,点的是塔香。妈说:“现在我每日去阿姐那边,都要点这个香,24小时的。嗱....”递过打火机给我,我算好3...6....5...  14支香,点燃。打火机的细火一根根灼亮香支。走到祖先神台前,看一眼神牌,眼前晃过一阵烟,香支烧出的。
跪下,举香至额前,眼望神牌。
心里开始默祷。
心里开始默祷前,鼻子酸,眼眉跟着往眉心皱,眼眶沁出一点滴泪。
多久没上香了啊。。。
多久没拜神了啊。。。
多久没祭祖了啊。。。

鼻子酸了一下,眉头舒展回来,泪它滋润了一下眼眶也就回流到那看不见的体内了。
默祷:子孙程守明回来上香地公婆祖、阿公阿婆、阿爸、伯公伯婆。。。
三跪,九叩。
叩头的时候,忍不住想用用力,叩响它。

站起,把香插入香炉。


脚下踏着家的地板,粗粗的,沙沙的。妈妈说:“给我抹下屋才睡可以无?”
“不用啦!现在几多点了!?明天醒来再抹!”
说完,妈妈听话,继续踩着铺满尘埃的地板走到各自房间去。

我看着书橱,12格书橱,对着书们笑。好久不见。

躺上床。
这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床,虽然有灰尘的味道。
熄灯,看看天花板边,从窗花传入的外面客厅灯笼的黄光。黄光把窗花射出比例不等的倒影。风扇发出风声,催促我入眠。
于是,好一段日子睡得不很好的我,就这么入眠了。

回家,像梦一样,搞不清自己是在梦的此端还是彼端。
 

Saturday, August 4, 2012

吞下我的无故吧,无论你是不是无辜

放屁的时候,可曾想过屁很臭?
拉屎的时候,可曾想过屎很脏?
撒尿的时候,可曾想过尿很浊?
大概没有。拉屎撒尿都有个特定位置---马桶,放出去冲个水就得了。放屁属特殊情况,只放向空气中,然而空气散开来,就没了,没人在意。

那发脾气的时候,可曾想过脾气有多难受?大概有,但脾气也有特定位置,就是你要发脾气的那个对象。何以这个对象会成为对象呢?肯定有因有果,不是你错就是我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正大家互相发脾气,发着发着就平衡了,就没事了。

那么,无故发脾气的时候呢?有没有想过有多荒谬?尤其是发脾气没有特定位置,谁最靠近你就直接成为对象?而最靠近你的通常也是对你最没有敌意,更多是最在乎关心你的喜怒哀乐的人?
大概没有,没有想过。让他当我的马桶吧,谁叫她/他爱我。爱我就让我往你那排泄、呕吐。

对了,尤其是无故发脾气,因为它的‘无故’,因为它的荒谬,因此通常是以静态的方式出现的,比如说,臭脸、愁眉苦脸。为何会如此?因为方便,问到的时候可以直接以沉默回应(沉默的同时继续臭脸),不怕词穷。谁叫你爱我,爱我就继续吞我的无故吧,无论你是不是无辜。

马桶是装在屋子里的,不在屋外。有如在意你喜怒哀乐的人们,多是在家里的、在身边的,不是外人。大便要往马桶里冲,脾气要往亲近的人发。

这是什么道理!?没有,没有道理。说了是无故嘛,哪来的道理。

‘无故’事件无处不在,也渐渐被接纳了,被纵容了。

继续当马桶吧。

Friday, July 13, 2012

打开脸书,把脸献上

无聊上脸书看别人的留言与分享。无聊的看,看到的也是无聊。深知脸书不能呆久,只能无聊无聊就好,然而一呆就好久。累积多年的脸书账户,累积了很多很多的脸书朋友,真认识的,假认识的,不认识的。因此留言update得很快,每隔几秒钟就有另一个脸友写些什么留言或分享什么连接什么照片,不胜枚举。深知脸书不能呆久,可越呆就越久,每隔几秒就好奇另一个留言是谁发出来的什么。每看了留言,就发现留言都是无聊的,再发现留言皆是无聊的时候发出来的,不能不无聊。看着看着也无聊,偶尔也无聊的想着为何大家都这么无聊,为何大家当着脸书的面,这么好的表现的舞台,却只能表现大家的无聊。

无聊上脸书也不只是看到无聊,也看到呕吐。无聊的表现无聊多了,也很筋疲力尽,偶尔有坏事发生在身上或坏情绪找上门,机不可失,把原本仅有的无聊先往旁一搁,把呕吐物往脸书痛呕一番。臭、脏、恶,倒是惹来多方的关注多方的共鸣。仿佛世界突然大同,仿佛每个人都有过类似遭遇,更深深体会到受害者之感受似的。(此间当然不乏真心者,帐户户主自己知道,但实话说,假意者也不少 ---  现实生活见到面了反而形同陌路之类的。)进而同仇敌忾,往另一方---很多时候没有固定对象,只是空气---没命的挞伐。再往下看‘楼下’的留言,变调了,在谈附近的美食有多好吃,在谈彼此上一年的旅行生活。挞伐挞伐够了,气也有数十个人陪我一起出了,出了也就消了,呕了肠胃也就舒服了,life goes on,生活再无聊,再腐败我们握着手一起往前走---握手不是真握,是脸书上的'like' icon。回到现实生活,不骂了,拧着个iPad玩游戏,忘掉尘世的哀怨。
无聊得紧了,关上iPad,重回生活,重新感受感受那种哀怨,那种愤世嫉俗,“我没有忘记!”复打开脸书,往留言出再呕吐。欲再呕吐,得有事情可呕,有不满可吐,因此生活的不满不在生活上说、骂,只在脸书上呕吐。这倒好,生活上的说骂没人管,大家只管你疏忽、KECUAIAN,管你说话太冲动太大意,脸书上的呕吐倒可招来无数的同盟,“对啊!”“太过分了”“打他!”

打开脸书,把脸献上,生活理应无脸面对,反正这张脸无人尊重。尊重?没有的事,生活艰苦,看起来每张脸都一样,还不如脸书上的自拍照来得特别来得可爱。

无聊上脸书看别人的留言,无聊的看,无聊的期待自己的留言也被看。无聊之余费劲思索新奇的无聊留言以及更颓废的呕吐物。

终于下线,离开电脑后,仿如隔世。“我在干什么?”回顾前面的40分钟脸书时间,脑袋原来是空白的。思索无聊的时候,阅读无聊的时候,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无聊。无聊的上图书馆借了三本书。翻开旧旧的龙应台选集,开始读“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就在也停不下来了......

被掠夺者之告白

电脑消失了,相机、mp4,跟着走了。要命的,护照也随之不见了。
还来不及为电脑、相机、mp4追悼,就被逼不停回到案发现场去重做护照(东西是在移民厅外的停车场被偷的)。每次回到案发现场,心里自然就会乌云密布。多希望这里被封锁,彻底被调查,因为有辆本地车myVi被破车镜拿走了电脑、相机、mp4还有新买的电脑speakers以及国际护照。没有,没事,一切如常。车辆依然来来往往,大概破镜的人也照常破镜盗取他们要盗取的东西。大概这个地方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当强盗还是比当个戏剧老师实际得多。

没有,没事,一切如常。上过几次移民厅,官员忙着质疑报案者是否在欺诈多于尽力设法帮忙一个损失了近3000马币加上一本国际护照的国家公民。有了警察证明的报案报告还需要某某官员或律师盖章证明的遗失报告。盖章是要付十元马币的。好了,十元付了,盖章盖了,又要花多十元弄张报生纸证明(身份证是关于身份,不足以证明你是本国人,我猜这是官方的逻辑)。报生纸证明弄来了,再多一趟移民厅,重做护照。遗失,被偷盗,被害,官方的诠释是-----KECUAIAN,疏忽。小学中学学了多年马来文,从来没好好看看这个词,现在用上的时候,真正体会到它的深刻。KECUAIAN。KECUAIAN的结果,就是要多付300马币重办护照。重点,这只是预算,官方批不批准你重办,还是个问题,还要等待官老爷的“恩准”。为什么可以不批准,因为KECUAIAN。作为伟大国家的伟大国民,你不能有任何疏忽闪失,疏忽闪失,罚。偷盗者呢?谁管什么偷盗者,偷盗者处处皆是,要管也管不了。警察也不管了,只管放水炮。官员?拿到薪金买个Samsung Galaxy SIII可以在office system break down时当着等得不耐烦也得耐烦的公民面前玩游戏上网facebook就好了,头上有制度,我们跟着办就行了,何必‘管’?制度管什么?制度管KECUAIAN。

我记得,领护照的时候,我是微笑着把手上300马币交给官员。手上拿着新护照的时候,甚至对眼前的官员有点心怀感激。我是怎么了?他们告诉我需要两个星期才拿到报生纸证明的时候,我几乎是拍桌子叫骂的;那个比较高级的官员跟我解释要多付300马币重办护照的时候我还当众说出:so this is how our government behave!?(他当时不知是否听不懂英文,还回答:yes)....然而此时我是怎么了?我在微笑?我在感激?我在庆幸?庆幸我至少可以拿回护照?

然后我慢慢的想,慢慢的想:我叫骂...没有,没事,一切如常。我欲找人倾诉,实话说,听到的多劈头就是:“你本来就不该把东西放在车上。。。”诸如此类的‘安慰’。

被掠夺财物者,还持续的被掠夺信心、耐心、自尊心,到了最后,不得不为那千辛万苦得回的护照而感激。感激谁呢?不重要了。

我疑惑,我到底被掠夺了的,还有多少?

Monday, June 18, 2012

最初的理想

坐在lecture hall角落,看着他们积极的在排练。典型的生活营画面:学生穿上T-shirt、短裤,周围散落的摆着替代布景的课室桌椅,还有自制的纸皮道具。四处都是人生吵杂---他们在积极讨论享受玩戏,大声说大声笑。即便是三组戏在同一空间排练,却互不干扰和平共处。偶尔A戏的演员因专注入戏而不小心走入B戏排演中的空间,并与B戏演员相碰了一下,彼此呆了一下,然后哄堂大笑,同时想起《暗恋桃花源》的情节。大家前一天刚看过这部电影,随即拥有了共同的记忆,共同的欢乐。

Fatimah老师坐下来,我们相视而笑:总算可以休息一下---带了整天的课,此刻是学生自己创作排戏。看着他们试着运用实践这两天所新学的表演技法,心里是惊喜,是欣慰,更多的是共鸣。怎样的共鸣呢?应该是唤起那遥远的记忆吧 --  那个时候自己是站在他们的位置的,地点不在这里,而在对岸的家乡。

“真好笑,我们现在是一起教课了。当年我们还是同学呢......
“不对,我其实还教过你呢......
“好像上个月才刚发生而已,这个月我们就来到这里教课了,中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多久了?”
“十多年了...  十四年!D7创办的时候是98年。”
“吓!?” Fatimah甚至还掩着脸  “有这么久了?死咯.....”
“有啊,老刘都已经生了,还有顺来、红璇、志伟,都已经是爸爸妈妈了。”

Fatimah微笑。

“干!你是最早当妈妈的!”

我们大笑。


走了一个大圈,来到另一个地方,跟昔日的同好战友重遇,发现彼此仍然锲而不舍的继续追求最初的理想,心里是无比的温暖,无比的百感交集。

如今,我们正携手打造一个让人继续做梦的空间、继续造梦的平台。看见学生们的眼神,那就是生命力。但愿你们都一直记住这一刻,记住最初的理想。

Friday, May 4, 2012

我也希望有座彩虹桥

电话声把我拖出来,早上9 : 37分。对岸,外甥的声音叫着我,妈妈的声音叫着我,是谁打来的电话呢?旁边传来大姐的声音:“哎呀,你自己跟他说话啦。”紧接着就是妈妈的声音。
这很熟悉。熟悉的不只是对岸来自家人的声音,熟悉的也包括他们的语气,那是假日的语气。大概是一起出发要往哪儿去的样子。朦胧中刚睡醒声音还沙哑的我含混的问道:去哪里啊?一边问一边想象他们几近狼狈的收拾小朋友出门需要的必须品如衣服、白开水等,大姐都习惯把它们装入一个小小的红色背包,然后自己背起来,非常可爱;想象他们出门前,姐夫在外头发动车的引擎让它先热起来、大姐继续狼狈中---浪狈收拾小朋友行李也狼狈装扮自己、妈妈催促中......  想象他们在准备中还不忘打电话给我。

声音还沙哑,搞得好几次妈妈要重复问我在说什么。也好,妈妈在电话上总是那么“害羞”,说不到几句就说“嗯嗯嗯,ok啦”。我这么说话含混不清也给了彼此机会多问几句多答几句,即使问的答的都同一句,但此刻问答内容已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多听彼此的声音,让这通电话再长一些些。

“舅父(海南话译“鼓叠”),我唱的歌好听吗?”
“好听!” 声音还沙哑中。
“你有听了咩(吗)?” 妈妈问。
“没有”
“耶~(ye~)敷衍人家!” 妈妈调皮的埋怨。

姐姐昨天早上传了个简讯给我,是个录音,录了Leonard(外甥)念的海南童诗。我忙了整天,一直到今早电话来都还未听。

放下电话了,我躺在床上,打开录音听外甥的诗:

“牛郎东(gu nang dang)  织女西(jit nu dai)
  牛郎织女来相会 (gu nang jit nu lai dio mai).....”

Leonard天真无邪的念着牛郎织女的相会。听着听着,甚至可以看得见他是微笑着念的。

家人在西,我在东。我也希望有座彩虹桥。

Holiday Mood

Holiday mood,就是觉得一切不应该照原本的生活规律进行,就是一切应该颠倒着来。
比如说晚上十点多外出吃宵夜,最好就是顺便去夜店喝酒跳舞直达凌晨方死心。
然而这里是亚庇,虽不至于没有夜店,但重点是没有夜店的kaki,也就没了夜店的mood。
所以宵夜乃是极限,最终只是到“花蝴蝶”漫画出租店租了5本漫画回家。

严格而言,以上所说应该是Holiday-eve mood,因为假日其实在明日,非今日。这Holiday-eve mood并未对日夜颠倒的欲望幻灭而死心。回到家,电脑当前,网络世界可还是活跃着呢,钻进去一玩就是几个小时。桌旁放着几本刚租回来的漫画、两本看到一半的小说、多片还没时间看的电影光碟。把漫画、电影、网络、小说丢进锅里泡个精神温泉,那是何等的天堂般享受。

半夜4点半,醒来上厕所,头脑突然间一直在想428 Bersih3.0的事。这是没有任何连接或理由的,只是突然脑海里钻出这件事,整个人就精神起来甚至有点儿亢奋。或许最近事情实在太多,脑海里随便钻出一个都足以使自己背叛睡眠。就这样,电灯一亮,持续着holiday mood的疾病蔓延 ----持续着日夜颠倒,不睡了。

此刻心里分外平静,分外千言万语欲说出口,头脑却分外的空白。
外头没人,一辆辆车静静的排列在停车场静坐,原子灯瞪着冷眼观望着。
我需要空间。
此时人人都进入梦乡进入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至少我附近的人都是,倒使我有种占领了四周空间的感觉。这个半夜,我没了睡眠,唯有接受这个催眠,继续错觉我拥有了这些空间吧。

Saturday, April 28, 2012

428

一位来自台湾的学生说:老师,这样是没用的不是吗?
为什么没用?
学生:这样他们会改变吗?
我顿了一下:他们改不改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需要表达我们的想法。他们不变我们就继续的讲继续的讲,讲到他们变为止。
学生点头。
再不改,就用选票把他们赶走。


说真的,我当时心虚了。他们会改吗?55年了,多少次诉求多少次镇压。我们赶得他们走吗?现在连一个最单纯的干净选举诉求都这么多灾多难。就算我们真的把他选下来,难保豺狼们不会再作弊,硬硬继续把自己推上权力的宝座,把我们推向跕板上任由他宰割。
我们皆手无寸铁,面对豺狼,也只能坚守了。

然后我决定取消排戏,载着另一学生去参与BERSIH。车上我对这9字辈的学生诉说着1969年513暴动,2008年308政治海啸,她瞪大眼睛用心听着,好像在听一个遥远的神话故事一样。我说,这些,你们课本上都看不到,而我父母,是亲眼目睹过的。
学生点点头,若有所思。

而我们步入的,是2012的428。
上上一代,我们在战争脚底下爬出来,谁知上一代被513绊倒了,蒙上了多年的阴影。
这一代,308唤醒了我们。接着709、428的Bersih,我们,得成长了。
学生在操场找到了她的家人、她的同学,以及她的同学的家人,几代人一起静坐。

Friday, April 27, 2012

朋友,点灯吧

转眼间428进入第11分钟了,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未来的24小时内不知会有多少的好消息、多少的坏消息,不知道干净的选举会否实现,不知道稀土厂是否就被推倒,不知民主是否就这么到来,但未来的24小时的历史,我们正一笔一笔的写下,这是我们给予未来的力量、给予后代的印记。

历史可以被篡改,事实上我们的历史已经被篡改过了,造就了很多无知的我们。此刻无知的我们只好借助丁点的觉醒,来编写属于我们的历史,他们可以用武器、用墨水来篡改,我们就用行动去持续编写。

我们是活在黑暗中,因此我们更需要光明。朋友,点灯吧。

Thursday, April 26, 2012

我也看到了

我早到了。学生只来了两三个,静静的在扫地、抹地。
或许这也是我想要早到的原因吧,看着学生乖乖的进行清洁排练场的“仪式”,是一件很感动得事。“我们要珍惜这个地方,对这个包容我们、容许我们不停‘蹂躏’它的地方给予最大的尊敬....所以每次上课前都要扫地抹地”,我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记得很久以前,应该有差不多十年了吧,出席一场印度传统舞蹈的工作坊,发现印度传统里面也有这么一笔:感谢大地让我们舞蹈的一系列仪式动作。“We are going to step on the ground, so we need to give some respect to the eart”,舞蹈老师如是说。


她们默默的抹地,我默默的摆阵:开电脑、接上音响speaker、批改学生的心得报告、顺便准备待会上课排戏的心情。就如上台演出前需要暖身及集中精神一样,我上课前都需要做好精神心灵的准备,这种准备比起前一天的备课甚至更重要。


我读着某人的心得报告,感觉有脚步声靠近。不等我抬头,就听到她说:“哦老师,你在批改啊。”正好我在看的就是她的报告,“怎么?你在偷看啊?”我又向学生逗趣了-----我都爱这样,扳起一张严肃的脸不是我的擅长方式。她一边走开一边说没事,“想问你一些东西”,看来是因为我在工作而不好意思打扰我。

我好奇了。放下了她的簿子,我说:“什么事?讲啦。”
她是学会的主席,看来是关于一些行政上或会员出席率的一些事情吧,我这么想。
我这么想,她却不这么说。“老师,我想问你hor,那个角色是不是,我觉得她会不会是自己想象被讨厌....其实我想到两个,一个是她自己想象人家讨厌她咯;另一个是真的有人针对她.....”
我怔怔的看着她继续说,然后可能我的眼神让她不好意思了,“.......没有嘛,要演出来的话我需要找一个原因嘛......”

这是方法演技里的一种:创造角色的背景,找出角色在戏里面的动作之前因后果。

这些我都还没来得及教他们,甚至也没交代她去做这功课,然而短短一个晚上,她却自发的用心去思考,甚至主动的发问。

我当时按捺着心里的感动,正经八百的跟她分析讨论角色。旁边脚步声响,学生陆续到齐,并不约而同地围坐过来。他们在聆听我们的讨论吗?或者他们纯粹是来老师这边集合等待开始?......姑且不要理会这些问题,我看到的,是大家的一种凝聚力,来自哪里呢?来自一股热诚。

那一刻,我真的愣住了一下,他们的热诚倒使我变成了害羞的老师了。

后来排戏时,我发现,她不只是做了演员功课,甚至把台词都背了。


我回想起Phillip Gaulier老师的话,“......我享受教课,因为在这舞台上,我看到最美的东西....”

我也看到了。

Tuesday, April 10, 2012

大概复活不了

那个时候,赌场还没建。滨海对面还看到丛丛树影。
坐在图书馆玻璃窗前,看的不是树,而是宽阔的海。挂上耳机,听LOW的The Curtain Hits the Cast。听到over the ocean,想着自己独在异乡,心里随着音乐的海潮漂流着。无根的漂流着,与过去离别,处在新的岛屿上。岛屿上人很多,很拥挤,好像无时无刻都彼此互相贴身拥抱着,然而隔着皮肉的心灵无论如何还是孤立的。


11.16pm,呆在工作室电脑前,听Over the ocean。
跟滨海离别原来已有些时日。
当时听的CD是图书馆借的,如今听的是从美国买回来的CD。
在美国唱片店看到它的时候,没有考虑就拿去还钱。当时心情格外激动。这不是什么经典专辑,但它当时却摇着船承载孤独漂浮中的我度过那些一个人的日子。
如今,我仍然孤独着,它继续承载着。


与滨海离别后,跨过另一些海域,扩大了生命的地图,也加速的远离了过去。
转眼数年过去,转眼来到另一个彼岸。
站在每一个不同的岸上,永远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永远只知道后无退路,那些本来以为是暂别的过去,原来都不会再回来了。


离外婆的葬礼已经半年了。
她走的时候,可能是自己年纪大了,很快可以接受到。后来,有好几次突然因为想起她而痛哭,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接受过她已经不再回来这个事实。
原来越是长大就越是不容易接受现实。


最难搞的,是那些已经远离自己的东西,却活脱脱的存活在记忆库里。

脸书上的留言,I miss you,是个人对活着的记忆的回应,是渴望死去的过去复活过来。
于是,有了对方的I miss you too,他也一样,对死去记忆的复活企盼已久。
然而,我们彼此想念的,是那个过去,是已经消失了,已经死了的过去,大概复活不了的过去。
盼望于是就留在留言上,刻下记忆复活的错觉。
想念想念就好了,千万不要回头去追求,因为追不回了。

Monday, April 9, 2012

老师,我好开心哦

老师,我很开心哦。

她一边擦白板一边说。

为什么开心?我问。

第一次上戏剧课,好开心哦。

哦。


我是步行离开的,走出校门都还在想着她那句话那个表情。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已做的事情正做的事情将做的事情会在任何人身上起个怎么样的作用。
所以你慢慢的不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以及这些事对他们身上起不起作用。你开始只能相信,至少相信这些事对自己的确起了作用。

然后她就在我刚结束教课并烦恼着下次怎么教好这个课的当儿,说了这样一句话。

此时的我,刚刚夭折了一个演出计划,要开的训练班还无人问津,靠着教我不大在行或至少对我自身起不了什么作用的课维生,不知前面有没有路走。

可是我带来了“第一次的戏剧课”给一个单纯而有理想的学生。

“老师,我很开心哦。”

就凭这句话,我就可以不枉此生了。

Saturday, March 31, 2012

飞机delay了

飞机场,从这个地方将飞至另一地方。坐在等候室无聊的等候时,精神开始飞驰,在空中,幻想着那个即将来临自己的生命的下一个目的地。这是一种很普遍但却挺奇怪的经验。因为即将上飞机而心里踏实,因为即将降落另一个地方而满心幻想。如此心情如此状态是踏实还是不踏实呢?

要回家了。忙碌了几天,或说焦虑于生活忙碌于工作了两个月,要回家了。启程至机场的前一个小时,才结束了一堂课,并在剩余的一个小时才开始收拾行当(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可收拾的)、整理将要离开的住所工作室---因为又是住所又是工作室,所以索性叫住所工作室。在车上,跟送我去机场的朋友事务性的聊着他的工作、另一朋友的难题。其实他的工作和另一朋友的难题是完全两回事,但朋友在我提起那个朋友的难题时理所当然的以她的工作角度去给与意见,所以也理所当然的喧宾夺主把她的职业化成谈话的主线。后来在即将到机场之前的5分钟还迎来了不寻常的静默。

无论如何,机场到了,没有拖寄舱行李的我悠闲轻松的登记后,吃了一顿并没吃完的KFC,就进入等候室了。进去时,工作人员像预言家般的告诉我,这班机延迟了。延迟至何时?不知道,不过肯定延迟。
所以说他像预言家,故弄玄虚。

飞机delay了。比原定时间迟了两个半小时。话说我要搭乘的飞机,在它该在这里起飞的时候刚刚从我即将到达的目的地起飞,不能说不荒谬。但事实就是这样,无论多荒谬的事情,变成事实后好像就不再荒谬了。

我打电话给彼岸的家人:“我的飞机刚刚从目的地起飞了。”

回家的心情,对目的地的幻想,随之幻灭,换来的是成为事实后不再荒谬的荒谬。

Thursday, March 22, 2012

牢笼后面的期待者

分类广场,每一个小方格,每一个大方格。没有所谓有趣的排版,每一格都是固定尺寸,方格内无论如何排版如何设计,都是黑白色,都是有限的字形,来来去去都一样。不同的只是内容,但框在无数方格内的这些只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内容,翻开报纸一眼望去其实都一样。就像你拉开组屋窗帘看着对面楼的组屋一样----每一家每一格单位明明都长得不一样,但是心里就是没有所谓“不一样”的感觉,乍眼一看更像是一格格的牢狱。

翻开分类广场看这些牢狱,曾经是童年时的消遣。童年时爱车,会刻意翻到卖车的那一页,看看今天有谁再出售二手车,售价多少。牢狱内明明没有汽车,只有文字和数字(价格),但看着那些车辆的中文译名,会让我脑海中浮现出一辆一辆的爱车,想象以后自己就可以拥有它们。就这样,心里就甜了。

开班登广告还是头一遭。登了广告,即期待翻开报纸看到自己的广告那一刻。期待的时候来临,翻开报纸找到自己广告,心里未免也有点矛盾。翻开分类广场看牢狱是中消遣,但翻开分类广场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在牢狱里,却不免觉得诡异。我看一眼自己的广告,再眼睛一转随便看看其他的广告,然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广告。征聘,招生,出售,补习。一堆的服务,一堆的机会,一群电话号码,坐在牢狱方格内手舞足蹈,拍打铁笼争强斗胜。铁笼背后,一群等待青睐的老板、老师、卖主。我是其中一个,等待着青睐。买一个广告,买一份期待。买到了期待,买不到实现。我们都是站在牢笼后面的期待者。


觉没睡够,电话就来了。好奇的电话,求助的电话,报名的电话,询问的电话。每一通电话,有每一个故事。买卖的电话都不会踩上故事边缘,故事对买卖而言可以是地雷。但我搞的不是买卖,或说不上完全的买卖。我不去踩地雷,倒是地雷找上了我。幸好地雷并不一定会爆炸,或者爆出的一定是粉身碎骨。有时,地雷爆出的真正身份,是烟火,是莱佛士花。每一通电话,未必满足期待,但无疑是打开了我一道道求知之门。

我常想,什么样的人,带着什么样的故事,会来寻求我这样的帮助?寻找我这样的课程?

电话一接通,我很可能就变成了他们的故事内容之一,我于是闯入了无数的故事之中。我是A故事中的和尚,B故事里的大象,C故事那个大反派,还是D故事的路人丙?


每一通电话进来,我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就是电话屏幕上的号码。奇妙的是,电话号码本身,无论是读出来时的音律还是数字组合看起来的形象,都存在着一种个性。以此个性再引入对面的第一声“哈罗”,会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虽模糊,但形象不可说不鲜明。因此这个人就如此被他所用的电话号码标签着。好像每一次见到他,就要叫他这个号码,号码就是他的名字,像囚徒。
囚徒站在牢狱里,呼唤着求助声,买一份期待。



广告寿命很短。过些日子,广告将在分类广场上消失。旧的广告离去,新的广告进来。旧的期待消逝,新的期待产生。
当然,更多时候,是旧的期待重复再光临这个广场,这个牢狱。

那天,看到了自己的广告,却找不到汽车的广告。失落了几秒钟,把报纸盖上,转头看着电话,想着今天会不会有电话进来。

Wednesday, March 21, 2012

5A班。Gillian。洗衣服

我走在走廊上找着我的班级。课室在右边。这一排的课室是从四年级开始的,一直到六年级。每个年级有两班,A和B。我刚上了五年级,A班。
经过四年级A班,我差点走了进去,这是刚开学吧,我还没习惯自己上了一级。
我看到自己走在走廊上的时候穿着的衣服。先是校服,白制服,深蓝短裤。然后衣服好像在自己控制不住地情况下‘离去’ 了。我看到自己穿着的衣服,黑色T恤,黑色内裤。说是内裤也不完全像,比较像是10年前学舞蹈的时候老师叫我穿的黑色紧身裤。

5A班到了。我迟到了,刚走入教室,里头也是近乎空荡,只有cikgu Azizah和三两个同学在内。
我看不清楚老师的面容,只依稀听到她的声音和看到她穿着的黄色的baju kurung加头上的tudung。反正她是cikgu Azizah。她在点名。我当下明白她的点名是种控诉的做法,控诉学生缺席或迟到她的班,但她语气是如此的冷静。与其说冷静,不如说是没有感觉,她表情木纳、声音没有抑扬顿挫的念名字。明明就没有人会回应她(因为学生大部分都不在)她还是继续念着名字。

我还是穿着黑衣黑紧身裤,登时意识到,我应该是刚上完体育课忘了换回制服(但在走廊时确实曾经穿着制服的,就在一两分钟之前),或是下课时换上这身黑衣服去打球之类的。但每当来到下一件事情的时候,之前解释不了毫无逻辑的事情就只有寻找一个适合它的逻辑暂时套上。

我找位子坐,发现双人座都有书包在(人不在,背后cikgu Azizah仍在点名中),只有靠窗的单人座位空着,我提着突然变得很多的书包、行李走过去。正要坐下来,想起坐在我旁边的同学,如果我坐下单人座,他岂不是没有座位了。我再回头望向双人座,还是满满堆着书包。
我还是坐在单人座位上了。

突然跑来一位短发boy hair的女学生,穿着黑色皮夹克,她像骑重型机车的男性化女性。她是Gillian。她坐在我前面的座位,转过身来,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又带点狡猾)问我有没有看到她弄丢了的什么。我开始在找。

窄小的房间,白色墙,白色床。我正要把黑色衣服紧身裤换成校服。房外有说话声,我打开门看,他们面目模糊,但从身影来看,是成人。大概是老师或家长吧,他们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交谈。我关上门,继续换衣服。
我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但我很熟悉很习惯的在生活着。
房外是教室,是5A班,但跟之前已不一样了。





洗刷以后,得花一段时间洗衣服。用手洗,这里没有电动洗衣机。洗刷的时候我这么想着。
想着洗衣服的先后,大概花的时间,还是先别穿裤子,这么穿着内裤洗衣服,就不会弄湿裤子。内裤浅灰色,跟穿着的背心很配,背心也浅灰色。
想着洗衣服,也想起Gillian,Gillian没有告诉我她叫作Gillian,但我就是觉得她是Gillian。
她到底要我找的是什么呢?

洗刷完毕,看着镜子,黑眼圈,胡渣,白发,黑发,浓眉,不是很大的大眼,欲言又止的神情,看起来不知是什么味道。

看清楚了,我离开厕所,去洗衣服。

Tuesday, March 20, 2012

说说亚庇

几年前初来此地时便开始在问,为什么叫亚庇?
小学至中学,书上读的,报上看的,都是哥打京那巴鲁,怎么现在竟有个如此可爱的名字?
而且,当年读书的时候,其中最讨厌的地名就是这个,哥打京那巴鲁,犹如电脑里的乱码,如随便拼凑的百纳被,让六个即独立又不完全独立的方块字硬列在一起。如果当年考试只需填个亚庇,多好啊。它没有芙蓉、怡保、太平、新山、林明等地的名字般富有诗意,可它却出奇的本土化平民化。亚庇,如kopi店里在泡茶的uncle亚庇哥,亲切,随和。
正如亚庇人的性格,缓和,缓慢,缅典,总面带笑容。连开车速度都是慢三拍的。听听他们说的马来话(有时一句都听不懂),有着西马没有的音乐感。

后来知道亚庇源自Api,就是火的意思。以前甚至叫做Api-api。在马来文,任何字只要重复两次,就是多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亚庇,是很火的地方。
再听听当地人轻描淡写的说法,以前这里曾发生过多次火灾,所以叫做Api-api。
我纳闷这个国家,哪里没多次发生过火灾啊?为什么独有这里叫做Api-api呢?
只好联想,或许它曾在同一时期发生过很大很大的火患吧。
亚庇,kopi店uncle的名字,原来背后有着这么惊心动魄的意思。
芙蓉以花命名,称花城;古晋马来语与猫(kucing)同音,因叫猫城;那亚庇可谓火城了。

再回看哥打京那巴鲁这个百纳被,或阿拉伯人名的中文翻译,也可以是南美洲人的名字,又可以是化学物的学名。它其实取自马来西亚最高峰的名字,是马来名的“声译”。确切点说,是马来名加卡达山名的混合体之中文声译。哥打(kota)是马来文中‘城’的意思;京那巴鲁呢?原来是卡达山语,意为“中国寡妇”。

中国寡妇!?.......“Kina”意为中国;“Balu”意为寡妇。

传说中这是有关中国广州的一个男人和本土的一个原住民的悲剧爱情故事。

这化学学名竟有如此的背景,而我竟然闻所未闻。我想,如果小学的时候老师是以这些典故来教我们记得这些地名的话,首先我一定可以考得更好的成绩,甚至会影响我未来对地理对历史的兴趣。说不定我现在会是个考古学家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这么说,目前大家公认的(或不公认的)这个官方地名,直接翻译的意思,就是“中国寡妇城”。享誉已久的神山,是中国寡妇山。

这听起来太奇怪了。好像这地方是专收留中国寡妇的地方---中国只要谁成了寡妇就得登记搬来这地方。
虽说名字是为了纪念某些人某些典故,但这么个命名法总觉得怪怪的。敏感的话甚至会觉得是中诅咒。从“火城”,到“中国寡妇城”,每一个是好事。

当然,我也非迷信之徒,反正官方名称,或民间熟悉的叫法,要不亚庇,要不哥打京那巴鲁,跟火啊、寡妇啦,甚至中国啦都没了什么直接的关系。那就不必追究到底是不是诅咒了。说穿了文字是人类创立的,人类自己当然可以自由转化它的意思。

这么说来,有时候给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于某人某物某地,或许更贴切。那么这名字本身就独一无二了。


亚庇,比喻成泡咖啡的uncle,也可以比喻为一个温柔的女人,如此亲切,如此温柔。



Thursday, March 8, 2012

154飞快看见阿松倒海翻江

原子灯开着,偏黄色。风扇倒挂在厅中央的天花板上猛转,凉风传到厅的角落。
厅中央的风一定很大,很冷。
地上没树叶,风失去了凭据,风存在,风不存在。

蓝色的书在手中翻阅,是书在翻阅手,是手在翻阅书,是手和书在翻阅脑袋,风伴奏,灯和音。书是蓝色,蓝的是书。
屏幕上也有蓝,也叫书,隐藏了蓝,附上脸,叫脸书。脸在,蓝在,但无书。
书在手中,不在屏幕上。

手机是黑,响起了宁静中的孤独鸣声,两下。
"Boil water, they will come."
手机如是说,无声,白幕,黑字。



“得”,来自厨房,厨房门开着,里面没开灯。开着是偏白色原子灯,关着时颜色难以划定,只能称“暗”。
“得”来自厨房,来自暗厨房,来自Boil water,来自they will come,来自手机,来自黑,来自简讯,来自两下孤独鸣声,来自风,来自时间,来自晚上9.33分前几分钟。
“得”是声音,煮水的证明,熟水来自“得”。
水熟了,水也得了。



旁边走廊灯没开,暗色,往内走去,厕所在右,也暗。
厕所里,传来来自楼上的流水声。
水声传到客厅角落,跟凉风搭同一班列车。
水一定很多,流向地底。
喉管隔着,水失去了凭据,水存在,水不存在。


风只有风声,水只有水声,蓝书只有蓝,脸书没有书。


Boil water, they will come.

Monday, March 5, 2012

来到避世的地方,做出世的梦

为了让自己少带一本书,匆匆读完卡缪的异乡人。然后,带着约三十公斤的行李箱,十公斤左右的背包,来到了遥远的对岸。自己于是成了异乡人。

这是国家的另一块大陆,不是另一块大陆上的异国,我时常这么告诉自己,这样自己就不会有太大的异乡感。然后,就相信了,我并非异乡人,我是跟大家一起长大的,只是我们之间距离稍微远了一点。

但是,很多事情无论你怎么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还是会有很多外在力量把你推向质疑,甚至自我推翻。当你发现作为同一国家的国民,你竟然需要工作准证来在此地干活,并且无签证只能逗留90天。

当然,这是制度,制度一向是人为的一种划线游戏,将生活、将一切具体的划线划分,方便管理,方便料理,也方便清理。然而制度的线多数是画在纸张上,对我而言它不足以把我划分成“外国人”这个标签。

不过所谓外在力量,并不止于一张制度纸,还有来自生活的种种因素。

当那些长得像华人的面容突然对我说我听不懂的马来话,当那些看起来不像马来人也不像华人的面孔跟我说华语,当我跟他们沟通时对本土马来语的不解以及对本土华语口音不明还要求助于坐在旁边的朋友,我有点无奈的告诉自己,我是异乡人。




有些地方是让你出世的,有些地方是让你避世的。那些让你出世的地方,似乎你一踏足那边,就感觉自己在接触世界了;而那些避世的地方,却像原始森林,进去以后就与世隔绝,你可以在山上、树上安逸的筑起自己的草屋、木屋,隐居起来。

我来到了避世的地方,做着出世的梦。我成了外来的垦荒者,是当年被卖来挖矿的华人,是当年搭船风光登陆的英国人。当然,我身无分文,比较像是挖矿的。
我继承不了爷爷的kopi工作、乩童能力,继承不了爸爸的厨艺、帅气、音乐才华、运动才华,我只继承了他们的漂流。

妈妈说,发现怀上我的时候,爸爸正要启程到这个彼岸来“垦荒”,来发展。知道肚子里有了我,本来要跟着爸爸来的妈妈,就惟有留在那块家乡安胎,只有爸爸独个来的。

在飞机上,带着乡愁的我这么想:或许爸爸在此地留下了一些东西,而命运这东西把我带过来,寻找那个东西。从来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甚至连爸爸也不知道,是这个东西在等待我。

或者我早就该来了,在妈妈的娘胎里,我早就该来了。但我没有。娘胎里的我于是抱着遗憾钻出母体形成后来的我。常觉得娘胎里成了形的我其实有着高度但又缺乏理性的思考力,接触世界过后,就因着世界的虚虚实实而蜕变成了属于这个新娘胎的人类。如昆虫般,化蝶以后应该不会再记得毛虫时代、蛹时代。
娘胎里的我那股遗憾,随着我的出世渐渐蜕变成某种潜意识,蓄势待发。如今,它的梦想成真了。但每每梦想成真之时,我都会忘了初衷,潜意识也一样。


所以某程度上来说,我或许是懵懵懂懂的来探寻一些问题,或许也寻找一些答案的吧。
表面上我是来搞戏剧的,然而,戏剧的本质之一便含着探索的意味。

好玩的是,很可能穷尽一生,无论是避世还是出世,只为了搞清楚自己是谁。

而往往,都是徒劳的。因为这只是个假设,这个假设是否正确,到死的那一天,也未必知道。

台前的陌生人,幕后的熟悉人

对陌生人,看见他们拥有的;对熟悉人,追踪他们缺乏的。
所以容易对陌生人向往,对熟悉人不满。

陌生人总是在台上出现,在杂志上出现,在他们自己书写的书本上出现,有意的、无意的、有计划的、或无野心的展现出他们的光明。舞台、书本属于文学艺术或文化的,在那里总是容易发觉光明。因此站得到舞台、书本上的陌生人总是占尽上风,掳掠了人心里的光明面。

熟悉的人,在光明面与黑暗面转悠,不由自主。

熟悉人是房里躺在床上的人,是厕所里正方便的人,是家里那默默无闻的室友,是在舞台幕后歇息着并默默准备下一场戏的人。
我们常在后台看到熟悉人,看到他的狼狈他的汗水。熟悉人出台演出时,我们只看到他狼狈的背影,看到台前发亮的他。
看不到熟悉人,我们心里嘀咕着他的光荣他的光明。正期待间熟悉人回来了。抱着心里嘀咕的期待迎来了回到后台后回复狼狈回复歇息模式的熟悉人。

那一边霜,那个拥有着荣誉光明的陌生人,也回到了属于他的后台,遇到了他的熟悉人。
汗流浃背的陌生人,一定也向这一边霜的熟悉人般,期待他的熟悉人过来为他擦汗。


曲终人散后,只有舞台上,后台地板上,残留着干了的汗迹。
是台前陌生人的汗,也是幕后熟悉人的汗。

Saturday, March 3, 2012

只有导演,没有演员

一会自由自在,一会自我禁锢。
刚散步在海边,遥望远处孤岛;瞬间四面墙围堵过来,转眼又坐在空空的屋子里。
为感情事惆怅,为生活事困扰;转眼投入工作时身心得到了净化以及静化。
一觉醒来,屋子仍是空的,连心也是空的。

昨晚的排练场也是空的,独有导演,没有演员。即便是排练场本身也不是个排练场,只是个空旷的大走廊,所以,排练场也是缺席的。
只有导演,没有演员。
一觉醒来,演员缺席,道具缺席,布景缺席,导演独活于空屋内。
太空白了,忘了如何开始填补。

电话没人接,简讯没人复,电邮没人回,开班没人来。
好比吃饭不大便,不大便就是不消化,既是吸收不了,也丢弃不掉。
肚子安然的摆在心的下方,总觉得它是特别鼓胀的。
心随着既定的节奏跳动着,却感到它特别满,特别快。
太满了,不知道该如何放出来。
太虚了,每一步路好像都是跌倒站起的重复。

Tuesday, February 21, 2012

边缘狼

我生活在现实世界与思想世界之间,我是边缘人。
思想的自由,现实的捆绑。
我全身被捆绑的坐在现实、思想间的高墙上,抽着烟。
抽烟本身是思想的动作,不是具体的动作,因此我手中无烟,是思想在思着抽烟的动作。
高墙山,挂着一个月亮,一半在现实,一半在我思想里。
现实中,我凝望月亮,什么也不做;思想里,我化成一头狼,对着月嗥叫。
我就这么徘徊于此,既不入世,也不出世。

可狼是自由的,对自由的渴望,偶尔把我牵入墙的这一边。
而人是虽好自由,却又惧怕自由的,即使不怕,却从来不曾拥有过狼的自由。
所以,我又无意中跳入墙的另一边,狼于是被捆绑了起来,还遭受现实的挞伐。


墙上,我跟狼,狼跟我,一个沉默,一个嗥叫。
然后我转头对狼说:

“不管情况有多恶劣,只要我还能继续做梦,就不用觉得伤心害怕。”

狼舔着脚上被捆绑出的伤痕,然后一跃跃入林间自由的奔驰与旷野。

次日醒来,蓬头乱发,我坐在床上,听到了狼的嗥叫,在心里,在脑海里。
月还在,只是现在看不到,心还在,只是摸不到。
狼呢,他还在嗥叫呢。

Saturday, February 4, 2012

下一个当下

今晚不想睡觉。头脑满满,一片混浊,不知什么是什么。想不睡,想理清楚什么是什么什么不是什么。呆坐床边只有一个呆字,意识慌张大脑呆滞。未来来着过去去着形成龙卷风似的漩涡漩得当下头晕脑胀。当下该是自我最靠近的领域,但是当下失去了自主,堡垒被吹走,陆地被震裂,自我随着漩涡晕头转向。我此刻是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将做什么,突然一切很清楚又一切失去了意义。意义这东西长出了翅膀长出了五官,四处飞窜挤眉弄眼时有时无。什么是意义?突然一片宁静,含混着极度噪音的宁静,宁静中走向单纯,一片混沌的单纯,疑问归回疑问,答案退回本体不再为任何问题服务,每一个单位的思绪都分解开来独自呆坐在自己的牢房看着白色天花板。看什么?我在问,是不是真的我在问也不大确定。回答:不在看什么。然而那也不算回答,因为所有的答案已经不在为问题服务。问题是问题,答案是答案,天花板是天花板,看就是在看,一切都独立存在。

我不想睡,怕睡着后分解的再也组合不起来、昏迷的再也不会清醒过来,并且时针仍然冷漠的转动着。

但我将会睡着,我无可奈何无可选择,意识会这么强制我,即使大脑仍然分解中。

结果我只有睡觉,像每一天一样周而复始,不知不觉走向下一个当下再下一个当下。什么都会不知不觉了,直到不知不觉本身也变得不知不觉。

Thursday, February 2, 2012

密室里发疯

世界是一个密室,我们都是闷在密室里的疯子。
那么,我们就尽情发疯吧。

像那树那花那草疯狂的长壮烈的死,
像太阳云彩疯狂的把天当作画纸蹂躏出一张张图画,
还有那些我们疯狂创造出来的建筑物、交通工具,那些城市,那些工厂,
我们就这么疯狂的涂鸦密室,蹂躏世界,直至它枯竭,直至末日来临。

我们尽情发疯,直到灭亡吧。

Wednesday, February 1, 2012

猫头鹰

黑夜,路灯好像没亮着,不然不会这么暗,至少感觉上比平时暗。或者是这天的大脑产生某种作用,使感官(视觉)暗下来。大脑天生就是背着我们在干自己的勾当,我们永远都是被它玩弄在前面的偶。我们是被大脑控制,不是控制着大脑。所以,当晚路上特别暗这个现象,或许不完全是客观现象,而只是大脑的作用而已,就好像在家里用遥控器把电视荧幕色彩调暗一样。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当晚--那一晚给了我一个黑暗的色彩的印象,即使它其实就和平时一样没有分别,可是在大脑的印象中,它属于‘黑暗’的范畴。没有原因,就只是这么一个印象而已。所以每当想起当晚,我就觉得特别黑暗。

但是,我仍然记得很清楚,我在那个当下,确实觉得很暗。坐在驾驶座,经过交通灯,转右进入这条路上,四周特别暗,只有车灯照向前方。当然,是大脑在作祟的可能还是存在,是它在记忆库里使了什么手段、按了什么按钮,让我对这晚的记忆化成“黑暗”。

其实大脑也许也是被动的--我心里非常清楚,它是被动的。按下按钮的不是大脑自己,大脑本身在当时就是按钮,黑暗中,是它压下了按钮。

猫头鹰。

它拍着硕大的翅膀从天而降,缓缓的,悠哉游哉的。车灯照射处,它降落在路旁的草地上。
然后它不见了。从一只恐龙般巨大的鸟化为乌有了。
收回翅膀站在草地上的它,真的跟化为乌有没有什么分别。
此时此刻此地,见到了恐龙鸟,就如现实中突然驶入了另一个世界,又如另一个世界突袭这个现实。
黑暗中,看不到草地上的它,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就已经指使自己停下车。而我知道,让大脑发号司令的,是它,它手上拿着遥控器。
它就站在草地上,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转头看它的一刹,它也刚好转过头来,我们打了个照面。就如我们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然后放下遥控器,电视画面亮出来的时候,我们转头看电视荧幕。我知道它身边当时也摆着一个遥控器,我,就是它的电视。

猫头鹰。我看到了猫头鹰。这个事实并没什么出奇,但这个印象停留在我的大脑里化成的记忆凸现出它的不寻常。它像一种征兆,像一种预言。
猫头鹰的双眼告知了我这些。它的眼睛里有冷笑,有警告,有怜悯。

“小心了” 猫头鹰无声的说。

同样的,大脑反应比意识快,我开车走了,当时的感觉,是害怕是紧张,诸如此类。如今记得的,只是当时自己的心跳声。
而我知道,当我跟它眼神接触时,它已经钻入了我的大脑,直到现在。

小心了,猫头鹰冷冷的道。

后台排练准备的,是台上的表演。
台上看到的表演,即人生的后台。
人生的后台,是生命的真相。

Monday, January 30, 2012

sUCking a 吉祥


Listening THE BIRTHDAY PARTY
                sucking a huge banana with a shiny sticker of 吉祥

I'm the PRAYER ON FIRE.








Sunday, January 29, 2012

let's chase the dragon~~ 追龙吧~


2012年是龙说了算,不是西洋喷火龙,是中国长得比较像蛇的祥龙。
为了拍龙的马屁,也就是拍龙屁,到处充满了龙身龙影,好像所有的祥龙都跑出来转行当模特儿似的。
此时所有放假回家过年的闲人们无不像我一样到处去追龙。。。
let's chase the dragon~~~





争吃龙。芙蓉志元堂,几条龙争吃汤圆(龙珠)




寂寞龙。马六甲鸡场街是我今年追过的龙当中最寂寞的一条,长长一条,凝望着那颗汤圆,没龙争吃,只有慕名的人类争拍



明星龙。KL Pavilion的长龙,来到首都当模特儿,命运当然不同。




Pavilion明星龙最不寂寞,下面还有舞动中的两条baby龙




baby龙来了



长相最老的龙,倒是怀中龙珠让人心醉




还有橱窗龙,奇怪店长何以不为它穿戴店内产品




热恋龙





还有不是龙

别忘了回到黑暗去

闭上铁门,木门开着,让多点空气流进来,没有别人在这,我依靠这些空气的拥抱,体重可以放下 ,肌肉可以舒缓。走入房间,房门开着,粉红色的门帘将门口封死,其实跟关门每什么分别。打开电脑,播出音乐,无目的的上网,放空,我只想这么呆着,躲起来,逃出来。

配一罐啤酒,心肌好像也放缓了,Cat Power的音乐环绕我身周游走。我重复播出“The Greatest”,这是第三次了,也不知道会再播多少次。可能心里正希望着时间停留下来,甚至倒流回去。City Hall MRT 地铁站对面的Gramophone的试听器,戴上耳机,钢琴声起,弦乐进来,她无力的唱起来,我无力的听着,我当时无力的听着,我后来无力的听着,我现在无力的听着。

重复播出第四次,她怎么可以这么重复无力的唱,我的生命怎么可以这么重复的无力。

重复播第五次的时候,我喝了第三口啤酒。我问自己是怎样走到来这一步这一刻的,这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我自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继续的喝酒,然后重播第六次Cat Power the greatest,无力,可能就是答案吧。



事实是,你从来没离开过黑暗,光明是电灯,有衰竭之时,即使是太阳也有它的寿命,只有黑暗是永恒的。我们常常爱把光明跟生命划上等号,有光明就有生命,但生命明明就处于黑暗中,甚至生命本身就是黑暗,如暗夜中站在路中央的猫头鹰,如躲藏在天花板暗处吞噬死尸的贪婪的尸虫。你背叛了黑暗,创造了光明,黑暗会回来找你的。

你一定曾经长着一对狼眼。黑暗中,你洞悉一切。宁静中,你与大地一同呼吸。你赤身裸体,口水直流,毛发乱长,连鼻毛也冲出鼻外,分不出你鼻子上还是不是长着鼻孔。兴奋时你嗥叫,愤怒时你嗥叫,伤感时你嗥叫,嗥叫时,口水四溅。
没人嫌弃,没人反应,没人阻止,你尽管嗥叫,反正身边只有空气。况且,就算身边都是人,或狼,在黑暗中,谁又管得着你呢?

你对着月亮嗥叫后,别忘了回到黑暗去。最有包容心的,恐怕就只有黑暗了。

Monday, January 23, 2012

拜了神,我就安心了

除夕日祭祖;除夕夜祭神;元旦日在家里;到庙里向神明祖先拜年;年初二日开年祭拜神明祖先......  打开折叠桌,从厨房‘运出’三生、蔬菜、汤、糖水、米饭、米酒,有条有理的摆放在刚擦干净的折叠桌上。堆金纸,神明的、祖先的。然后点蜡烛、上香--大香、小香...... 

诚心的祈愿,浓浓的祝福。

即使所有的祈愿可能只实现一半,甚至百分之一或二,即使今年还是会有很多生命会离开我们,同时有很多向这世界求取奶水的新生命的到来,即使世界末日的预言是真的,重要的是这一刻,举起香,跪在神明面前,虚心的、谦卑的对整个大自然宇宙祈愿,为所有自己深爱的人们祈福。这一刻,我们是真正的在一起。


祭祖、祭神,全程只看着妈妈的背影在厨房晃来晃去,张罗吃的、喝的,一切井井有条。
“拜了神,我就安心了”,完成了不简单也不太复杂的祭拜仪式后,母亲如是说,一边擦汗,一边喝自己昨日煲的糖水。
“你去睡吧,我要扫地抹地。”

30多年前,那脐带一剪,我跟妈妈就一分为二,小小的躯体离母体而去。30多年后,发现自己原来从没有离开过,只是那羊水已经化成不容易看得到的祝福,继续拥抱着自己。

Tuesday, January 17, 2012

春节恐惧症

农历新年还有几天就到了,妈妈跟过去十年、二十年一样,有着“前春节压力症候群”,忙着各种家事:办年货、大小扫除、布置等等。这几天伴着她在家,看着她忙着各种事,甚至搞不懂到底有什么好忙,到底忙些什么。最要命的是,妈妈忙不过来的时候,你会清楚在她脸上看到不好的预兆:皱眉、臭脸,以前遭殃的是我们这些尽量帮忙但是还是不达妈妈标准的孩子,现在遭殃的是5岁的在妈妈身边转悠但绝对帮不上忙的外甥。当然说是遭殃也太夸张了,毕竟他太小,妈妈又非常宠爱他。所以到头来,我们还是会遭殃。所谓遭殃,就是被妈妈的紧张挤向墙角而形成心理压力。

能够为了一年一度,却又每年都一样过的春节大费周张,妈妈是可爱的。有时我还沮丧,我已经失去这种对新年的期待感了。当然不代表我是悲观的,我对人生当然还是满怀期待,只是少了这特别的期待感罢了 ---  期待和期待感是两回事。

撇开期待或期待感,如今我竟有某种“春节恐惧症”的东西。想到下个礼拜大部分认识或有血缘关系却又不怎么认识的人都聚在一起,多少会有点头痛。我基本上是一个好静的人,偶尔吵闹热闹的时候,我可以调到另外一个极端---放肆喧闹,但这种喧闹不能持续几天,这样真的很头痛。然而,最头痛的喧闹不少来自这些自家人,是来自那些陌生人 ---- 那些没有音乐感没有内涵乱敲乱打乱闹的新年歌。我没有杯葛贺岁歌曲的意思,但就是受不了近代的新年歌,可知那50、60年代的新年歌可是真正的好音乐,无论是歌曲、歌手、音乐编排都是上乘的。


就这样,我的恐惧症和妈妈的症候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能量。这能量不能说不好,也不是说不坏,但就是奇怪。

每年,在这样的时节,我特别想独自出走。有时人太多,会形成迷惑。人际关系本来就是一种迷宫,钻进去了以后注定会迷失。而我这种渴望出走的心情,正是来自对将要迷失的警觉。

有时候一个人出走,反而会看清很多东西的本质,很多事情的真相。

Monday, January 16, 2012

比考10科A1更容易

离开日本半个月加一个礼拜,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几年。甚至,还要在记忆房间里翻橱柜寻找去过日本的证据。可能因为近半个月来头脑太拥挤,心太沉重;也可能因为,无论是大阪还是京都,都太虚幻,不像现实世界。它像梦幻世界,像动漫里描绘的虚构世界,比现今时兴的3D电影还更厉害的4D动漫,身在其中再也分不清虚实。重看照片,那些景物,那些建筑,那些氛围,那些路上的、店面等等的日文字,仍觉得这个国家太魔幻。

在电车上,看着窗外的景物,我不停的跟身边的小狐狸说:这些都不是真的!都是假的!那房子是假的!那店屋是假的!那些人统统是假的!
其实最魔幻(最假的)是那些人。那些柜台里的人,那些不停向你鞠躬的人,那些听不懂你的语言仍然从容的对着你笑然后尽全力帮助你的人。

那是7-eleven,普普通通的7-eleven便利店。拿着啤酒干粮零食走到没人的柜台,没多久,店员快速又斯文的(甚至要用步伐精准来形容)走过来。店员高高瘦瘦,把桌上的啤酒干粮零食拿到机器scan,发出几下‘滴滴’声,然后微笑看着我,站得放松又挺直,用恰到好处的声量跟我说了几句亲切但我听不懂的日语。我依然是不知所措--面对日本人的礼貌,我总是不知怎么反应,简单的语言表达也出不了口,结果更像哑巴般比手划脚。
但毕竟来了几天,总不会每一次都是比手划脚,我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掏出钱算--用不惯日币,比较花时间付钱。
高瘦男一下就会意,知道我是外国人,亲切地笑了,主动帮我算手上的钱。付了钱,他换了个语言,说:thank you。
我对着他亲切地报以一笑:arigato gozaiyemas。
他回我同一句话,当然说得比我动听自在百倍。
同时,他向我90度鞠躬。
那是7-eleven,普普通通的7-eleven,我受到的,是5星级的礼遇。
这么说其实很不好,根本就在贬值他们。在他们的生活里,礼遇,应该没有星级之分。



回来半个多月了,我很想念大阪、京都,很想念这间7-eleven,想念京阪电车......
回来半个多月了,每次遇到要跟这边的服务员--任何服务员交涉时,我心里都觉得黯然,甚至沉重。我看到爱理不理敷衍了事的马来服务员(最近一次的经验甚至是超市的supervisor,不是服务员);我看到臭脸无理带点骄傲的华人服务员;我看到只顾自己忙碌工作却没好好服务顾客的印度服务员;我看到戴着耳机,求助于他时他假装看不见,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度日的年轻服务员...... 
甚至,我也不要求什么,只求对方一个微笑,也不得要领。


日本离我们好远,我们离日本更远。
我们的政客,甚至我们吉隆坡中文剧场的某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句:国情不同。
“国情不同”,真好用的挡箭牌,还附加卸膊推托的功效。
你管不好国家顾不好人民,你把责任推给国情,推给历史。
你做不出好戏做不到专业,你把责任推给国情,推给历史,顺便推给观众。

国情不同?狗屁不通。

你们做不好就让开、让贤,不要拿“国情”来为我们丰富的文化设限。


我们当然变不成日本,但像日本学习一个鞠躬、一个微笑、一点礼貌,不太难吧?
这些,都比考10科A1更容易,更有用。


Tuesday, January 3, 2012

在时间眼里,我们才是残余

小的时候新年让人迫不及待,长大以后新年让人措手不及。

转眼走进2012这个山洞,还没遇到洞天,洞口的的大门就嘎嘎....嘭!.... 的关上。眼前一片黑暗,暗中有怪声呼唤。偶尔听到远处巨石滚动的声音,有如山雨欲来,又如山崩地裂降至。抬头转头四处张望却什么都看不见。说是山崩地裂将至却又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震动,而且刚觉得害怕想到要逃命声音就消失了,剩下自己脚步声的回音。
黑暗中其实可能什么都没有,因为什么都还没开始。有的,都是承袭过去的步伐承接过来的残余。残余或被接收躲在背包里,或粘着鞋底随着脚步偷渡到新一年,或仍停留在肠胃里等待被消化。

新年其实从来就不新,只是个过渡,承接过去,走向未来。而更多时候,我们没有走到未来,更没走出未来,而是未来自己跑向我们跑向过去。在时间的眼里,我们才是残余。

未来的画纸在身边滑翔而过。我们举起画笔,在滑过身边的画纸乱画,把印记刻进了过去,刻出了历史和记忆。然后我们继续被时间消化。

我们在与时间搏斗,可是从最开始我们就是输家。我们只能繁殖再繁殖,并且一代一代教育传承怎么去在画纸上作画。时间奔走了,我们偷偷存下了画,往正奔来的未来抛去,为我们的残余,留下一些证明。

时间奔向我们的后面,目无表情,没有喜怒哀乐,它只是大自然的律动。

 
每当我把咖啡送入口中时,我闭上眼睛,让咖啡味印入我的味蕾;
每当我读书时,我专注的把文字与它引出的画面在脑海里品尝一番;
每当我看电影或表演时,我冥想般在当下咀嚼享受演员的每一举每一动;
每当我把我的嘴唇贴到你的嘴唇上,我闭上眼睛,让你的吐气你嘴唇的温柔刻入我的记忆。

这样,我就可以坐下来了,不跟时间硬拼,并且享受它奔过我身边时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这些印记,是个地图,通往洞天。